她的男朋友一会儿要来接她,我陪她站在街边等,伸长了脖子看着车经过了一辆又一辆,我忍不住问怎么都不是啊。
李湘宜说她男朋友骑的是摩托车。
我的腿开始发麻的时候,李湘宜的男朋友来了,顶着莫西干造型的男人骑着摩托车一路杀到我们面前,车大概被改装过,引擎声大得像在对一整条马路上的其他车辆宣战。
我都怕有人冲出来砍他。
男人没戴头盔,一脚蹬地停在路边,不悦地扫我一眼,说这人谁啊?
李湘宜挽上他的手臂隆重地把我介绍了一遍,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提起那晚又感激涕零,差点没跪下来当场给我磕个头。
不过看她男朋友的表情,她这个介绍隆重得没什么意义,他顶多也就把我当成了一个多管闲事的大傻逼。
她戴好了头盔环上了男朋友的腰,弯起一双眼睛跟我说再见,她的男朋友有些不耐烦。
关于两个人的爱情里,只有一个人在笑。
我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扔掉了手里的纸巾团。
陈则悉就从来不会对我这样。
——我的天,我为什么会想起他?
可能是酒劲儿上头,想到陈则悉的时候脑子一圈一圈地发晕。
陈则悉脾气就挺好,尽管我也没有真正地探过他的底线。这样的感觉大概是来源于他对我不同寻常的耐心。总是耐着性子忍受我的无厘头,他要不是精神不正常,那大概就是真的色欲熏心了。
不过我见到过他生气的样子。
仔细想想,好像都是因为我和别人在一起被他撞见,还有——
听到我对我们之间关系的随意到极点的评价。
陈则悉生气的点也太他妈奇怪了。
今天是去看齐老头的日子。
一个月前他翻出阳台想要捡自己手滑掉下去的老人机,老家伙觉得自己的身体跟十八岁的小伙子有得一拼。
结果摔断了腿。
他这个年纪从二楼掉下去只是摔断了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主要还是得感谢留下邻居搭的小台子。
我和齐老头也并不是什么远房亲戚,认识是纯属偶然。两年前他喝醉了酒倒在我家小区门口,我下班回家还以为碰上了杀人抛尸事件,就在我打算报警的时候,地上躺着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呻吟,我走近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我把这醉酒的老头交给了小区的保安,结果他酒醒了以后非要谢我,说大冷天的要是没有我,他这糟老头子就得冻死街头了。然后拉着我上他家吃了一顿有点寒碜的年夜饭。
虽然我只是告诉了保安小区门口有个快要被冻死的老头之后就抬脚进了家门。
齐老头的老伴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儿子和儿媳都在外地,去年家中添新丁,儿子说要带着孙子回来看他,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没有看成。
一来二去我跟他有时也能前言不搭后语地聊上几句,偶尔会带点吃的去看他。
齐老头非常挑剔,明知道我不会做饭,还是拒绝点外卖,我说饿死和外卖选一个,齐老头拿拐杖狠狠杵地,骂我不懂得尊老爱幼。
总之,我买了菜过去现学现卖。
只是没想到切菜这一关就难倒了我,我看着手指头上冒出来的血珠,脑子里全是陈则悉给我买的海绵宝宝创口贴。
可惜我没有带来。
我冷静地给陈则悉打了电话。
“尔尔。”他接起电话就唤我,叠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可爱,不像撒娇,更不像含情的呢喃。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把小名念出大名的架势的?
“陈则悉,”我嘴里含着自己的手指头,把话说得含混不清,“我流血了。”
“你在哪里?”
陈则悉的声音很严肃,大概就像是家长听到孩子在学校受伤之后的问话,我从来没应付过这样的语气,但也就愣了两秒钟,然后有点欠揍地问他:“嗳,你担心我啊?”
我听见了陈则悉的呼吸声,没有很久,他说,是的,尔尔。
“那你能来找我吗?”虽然尽量控制住了语气,但我脸上却笑得很开心,呼吸里都透着点点笑意,引得看电视的齐老头也伸了脑袋来看我,他看到的应该是一个傻逼一边吮手指头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笑。
非常没有形象。
第19章
我仗着手上一厘米不到的伤口,又支使陈则悉顺道给我带杯奶茶。
他这次没有再搬出那套关于养生的道理,害得我准备了好几套说辞全都倒回肚子里。
我等得不耐烦,心说你什么时候来,再来晚点儿我他妈伤口就要愈合了。
齐老头说怎么,你女朋友要过来啊?
我笑嘻嘻地说,是男朋友啦。
是谎话也是真话。
陈则悉会过来,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男…男朋友…?”齐老头握着遥控器不太确定地重复,然后反应过来:“你这臭小子!!”
我跑到了他的拐杖挥舞范围之外:“唉哟,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也太封建狭隘了吧!”
齐老头是个少有的在这种网络发达的时代还保留阅读纸质书籍习惯的人,上次我来他正带着老花眼镜靠在窗台旁边费劲巴拉地看书。
我怀疑齐老头不是对同性恋有意见。
他应该是对我有意见。
因为陈则悉来的时候他笑得很慈祥,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他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老花眼镜:“哟…辛苦啰小伙子,赶快进来坐。”
我用嘴型告诉齐老头:我没骗你吧。
陈则悉站在门口,朝齐老头说:“您好。”
他估计在高中的时候就是老师会喜欢的那种学生,对任何人都以礼相待,虽然总是不苟言笑,但绝对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没有礼貌。
不过我完全不会这样觉得。
陈则悉在床上可不是这样的。
他就是个禽兽。
“您是陶尔的…”
“我是他爷爷。”
“我没有什么便宜爷爷。”我从厨房出来,翻了个白眼,“我家里人都死光了。”
齐老头说我不积口德。
看清楚了他手上提着的东西,我突然瞪大了眼接过来。
——他买了六杯奶茶。
“你钱多啊?”我说,“钱多你给我啊,需要我给你报银行卡号么?”
陈则悉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的,这是店员给我推荐的。”
“你不会打电话问吗?”我无奈地看着在桌上立正站好的六杯奶茶,“喝不完多可惜。”
“你没接。”
我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之前设置的振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静音,上面有一个陈则悉的未接来电。
我不管,这不是我的问题。
——是手机的问题。
“伤哪儿了?”陈则悉拿出万能的创口贴。
我这才想起来他来这里的原因。
“看,”我伸出食指,“切菜切到了。”
“切菜?”他有些狐疑地看我一眼,“你会做饭吗?”
“不会。”我诚实地回答。
陈则悉给我贴上创口贴,“我就知道。”
你知道个屁。
陈则悉被我逼着喝了焦糖奶茶,看他的表情应该是不太痛快,我幸灾乐祸地笑:“不要浪费食物啊。”
他凉飕飕看了我一眼:“你就喜欢喝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了,”我对他的语气很不满,“奶茶超好喝的好吧?”
他皱眉:“喝多了…”
“对身体不好。”我已经学会抢答了。
“汪!”旺财从阳台噌噌跑到客厅,坐在地上乖巧地伸着舌头流哈喇子。
“旺财,咬他!”我指着陈则悉。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家伙叫得很凶,虽然给了一块肉之后就温顺了不少,不过我费了好大劲才成功摸到它的脑袋。
现在它面前坐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居然一声不吭!还摇尾巴摇得这么起劲!
“旺财,赶紧咬他一口,不然今天中午不给你饭吃。”
陈则悉支着下巴叫了声“旺财”,它努力扒拉着陈则悉的膝盖,请求摸头。
我看着来气,把旺财一把薅开:“你不许摸它。”
“连小狗的醋都吃,幼稚。”陈则悉悠悠地说。
“我呸,谁吃醋了。”我瞪他一眼,又很不解,“为什么你第一次来它就让你摸?”
“投缘。”他眯起眼伸手拨了拨旺财的脑袋。
齐老头看见了也觉得神奇:“旺财看见陌生人一般都很凶的,小伙子,它挺喜欢你的。”
陈则悉说:“您叫我小陈就行。”
“小陈。”我叫了一声,存心要在口头上占陈则悉的便宜。
陈则悉没理我,肏我的时候都快把我烫化了,现在又这么冷淡,过分。
大概是见多了我不尊老爱幼,齐老头对有礼貌的陈则悉赞不绝口,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犹疑地在我俩之间徘徊,最后有点儿不确定地问:“那个,小陈啊,你真是这小子的男……”
“你也喝一杯吧!他买太多了,别浪费!”我急忙把奶茶端到齐老头的嘴边,打断了他的话。
陈则悉不是我的男朋友,那是我胡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