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墨相识 (若若寻南山)

　　他走在回去的路上，几天未见的身影还是那般靓丽印在瞳孔里。
　　“啊沚。”
　　顾沚记得，这个称呼是唯有在她口中出现的。
　　“我们聊一聊吧，啊沚。”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顾沚没有果断的离开，他似乎在等待。
　　“啊沚……”
　　她这般的楚楚可怜却未能得到顾沚的怜悯，顾沚解读而出的是懦弱，是发自内心的排斥，顾沚准备离开。
　　却又不知为何回了头。
　　他依旧冷峻，冷到骨子里。
　　“你能告诉问我，你回来的目的吗？”
　　“我……”
　　顾沚模糊的视线却看清了她眼眶中单薄的泪水泫然。
　　“姐姐什么时候去世的，你知道吗？这次只是意外得知的是吧？”
　　她没有话语，顾沚却从她眼神中的躲避找出了前一个否定和后一个肯定。
　　“说不出来吗？我也真的不懂你回来做什么，难道这里有什么好牵挂的吗？应该不会吧，所以——你到底回来干嘛。”
　　“啊沚……”
　　顾沚不懂她这幅泪眼潸然模样，他似乎见不得这幅模样，不是因为怜悯，是因为厌恶。
　　顾沚在见到这张脸时，却有意外的惊喜，他似乎在期待，这段对话也正是因为顾沚得那份期待，他期待她能说出一个令他心满意足的答案，说出一个能说服他接受她的答案。
　　他自己希望，他这份对她特有的惯性尖锐可以被磨平，被她所征服，所磨平，可是他只得到了相应的失望。
　　或许就是这样，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顾沚选择留下背影。
　　“啊沚，我们还是可以聊聊的。”
　　“啊沚，我只知道你学习很累，我们可以等你放松了点，再聊聊。”
　　他什么都没带走，却又想席卷一切带走，不留丝毫。
　　林亦墨闻声抬首，顾沚开着房门回来了。
　　“顾沚，快来，我来给你唱歌。”
　　顾沚将手中的零食袋置于书桌面，无言坐于床边。
　　林亦墨点着手机简式乐器，轻轻打着伴奏，歌声冉冉而起。
　　你我
　　像偏执又敏感的野兽
　　竖起外壳防守
　　孤独又无措的温柔
　　…………
　　这首歌慢调环绕将林亦墨的温润缠绕而入，林亦墨一脸期待目光却接收到了顾沚思索他处，一副严肃入神状态。
　　林亦墨抿着嘴在旁边等顾沚回过神。
　　随之顾沚撞上林亦墨一脸委屈巴巴以及凶恶的眼神，眼神里藏着哀怜。
　　顾沚心里也实在惭愧，心虚笑了笑：“对不起，老大，可以再来一遍吗？”
　　林亦墨不吵不闹，却低头唱起了另一首歌曲：“根本你不懂的不懂的爱我……”
　　顾沚虽然是出了神，不过这两首歌大相径庭的旋律还是让顾沚捕捉了出来，顾沚也明白这第二首林亦墨是要传达歌词本意。
　　“老大，别生气。”顾沚见林亦墨一副无法直接用言语哄好的模样。
　　顾沚掀起了覆盖于林亦墨身上的被子，顾沚身子贴在了林亦墨的右后方，顾沚用腿也将林亦墨盘曲的腿扩了起来，手直接环在了林亦墨肩膀上，他的脸庞贴近于林亦墨的右脸：“老大，别生气了。”
　　林亦墨被顾沚身上特有的香气笼罩，林亦墨面对顾沚这样的环抱的确是无可奈何——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林亦墨的一个随意转头，却贴上了顾沚的唇：“你干嘛亲我？！”
　　顾沚听语气也完全是听出了林亦墨的玩笑语调，顾沚凑近回应：“怎么了？不可以吗？”
　　林亦墨顿时间没有找到答语，林亦墨只是将被子向顾沚身上拉去，尽量让顾沚覆盖于被子下，说：“说吧，刚才在想什么。”
　　“就是……刚才我在楼底下和她碰面了，她就是希望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然后，我有点混乱。”
　　顾沚的双臂由放松垂坠缓缓抱上了林亦墨的臂膀处，顾沚用手指轻轻摩挲林亦墨的衣物。这次再次提起母亲，却似乎轻松了许多，或许是此时的氛围暖和，亦或许是他看开了。
　　“那你怎么回答。”
　　“我没有给她回答，我直接走了。”
　　林亦墨似乎顿了顿头，默念一句“嗯，那好吧。”
　　顾沚用手指轻轻敲着置于林亦墨膝盖手机上的屏幕，接连着随意性敲出几个音阶：“你这是要干嘛，有准备出席元旦晚会吗？”
　　“暂时还没有这打算，毕竟我的演出费比较贵。”
　　“八中还请不动你了。”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顺其自然，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审批书下来的也很快，连带赔偿也出来了，墓地的事情也在慢慢解决了，住宿的事情我已经跟班主任打好预防针了。”
　　“很累吧？”
　　“还好。”
　　顾沚直接将头埋在了林亦墨肩窝里，顾沚似乎是在治愈。
　　两人不知道抱了多久，林亦墨甚至感受到了顾沚平稳缓和的气息，他似乎直接睡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敲出了顾沚的睡眼惺忪，顾沚扶着林亦墨的肩膀下了床。林亦墨看着顾沚摇晃不稳的身子，猜测这低血糖的又上来了。
　　林亦墨隐约听清顾沚外婆和顾沚的谈话。
　　“怎么了，外婆？”
　　“外婆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是……妈妈吗？”
　　林亦墨在缥缈之中都能听出顾沚那“妈妈”两字的勉强。
　　随之的模糊没能让林亦墨听清，顾沚便回到了林亦墨的视线中，顾沚说：“我先去……”
　　顾沚的话语被林亦墨的神情打断，顾沚坐回了林亦墨的身边，顾沚握林亦墨的双臂，是在哄小孩：“我去和外婆聊一下天，你这还委屈上了？”
　　“我怕你难过。”
　　顾沚也不顾着房门还没锁上，哄小孩要紧，顾沚偏过头，顾沚太了解他了，林亦墨是一个吻可以哄好的人。
　　“你不开心我才难过，开心点。”顾沚扶着林亦墨的后脑轻声一句，顾沚最后又送了一个吻在林亦墨耳边。
　　林亦墨也的确在顾沚的温柔面前无计可施，林亦墨臣服于顾沚动作轻柔和语气的端方，他甚至对顾沚痴迷，贪婪于顾沚的一切，而他眼里只剩下不舍，尽管顾沚只是去谈话。
　　阳台
　　“为什么不和妈妈好好聊聊？”外婆不是批判意味，她是单纯的疑问，顾沚也明白。
　　此时是剩下顾沚的无话可说，很多事情外婆是根本不知的，顾沚不知如何讲述，也无力讲述。
　　“因为妈妈有新的家庭，所以生妈妈的气吗？”
　　她有新的家庭了……这好像在情理之内，也应该在意料之内，可他还是有所不甘，替姐姐不甘……
　　“她这几年过的好吗？重组家庭之后。”
　　顾沚好像不是关心，是质问。
　　“她过的挺好的，她是这么跟外婆诉说的，她重组家庭之后的生活是挺好的，生活条件也挺好的。”
　　那为什么？
　　十年的安稳日子，她为什么要回来？
　　顾沚继续询问：“经济条件应该很好吧？”
　　“现在条件是不错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妈妈讲啊，以后跟妈妈一起生活吧，妈妈这次回来就是这个想法。”
　　顾沚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外婆的话语。
　　“那她回一趟家不是很容易吗？”
　　去看望一下姐姐不应该很容易吗？经济条件那么好，姐姐的病也不至于一拖再拖，也不至于姐姐在去世前都在打工。
　　这个交谈跟像是挑开顾沚伤疤的一个助力，他的心思完全没有在交谈，他只是在不断加深对母亲的厌恶和排斥。
　　顾沚后来未能听进一句外婆的后语，顾沚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回房间。
　　“小沚。”
　　顾沚站立于门后良久，似乎这个谈话也并没有任何可思忖之处，可又好像哀转久绝。
　　“没事。”
　　“顾沚！”
　　林亦墨心念一句：我真是听够了你这冠冕堂皇的没事两字。
　　这一声呵斥不知道藏了多少恻隐之心，林亦墨的哽咽直接将顾沚从一片迷雾拖出，也倏忽之间拖出了顾沚的泫然欲泣。


第67章 重返
　　这是陵园，没有阳光明媚，没有风和日丽，一切的氛围都是那么的低沉，如同顾沚的心境。
　　顾沚不知此为何时。
　　他一低头，他一抬头，已经到了姐姐的墓碑前，顾沚对姐姐的思念似乎已经早已成惯性，可此次见到“顾沃若”三字和与校徽同照片的笑脸，却意外得凄然泪下。
　　一个女人的身影逐渐清晰，顾沚好像听不到高跟鞋的声音，却自动感知了起来，他能感知到锋利刺耳的规律声，既陌生，又熟悉。
　　“你来干嘛？你来干嘛！”
　　“她是你女儿吧，姐姐不是你女儿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拿着一个对于她来说根本没用的奢侈品来，拿来做给谁看？你现在来挽回的意义在哪里？”
　　“姐姐想你的时候你不在！她生病难受的时候你也不在！就连她去世了你都不知道！你那时候还在享受你的生活，你现在又凭什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