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说:“你连他的脸都没看到,为什么认为他长得帅?”
小宁卡了下,“我就是……”
花崇说:“你看到他的脸了?”
“没有没有!”小宁连忙摆手,“不是说了吗,他每次来都是渔夫帽加口罩,我哪儿看得到他的脸啊!就是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性感,我是声优控啦,听到声音就会联想脸,他这种声音就没有丑的。而且我不是看到他眼睛了吗,他眼睛就不难看。”
美术机构的监控一共拍到了欧树两次,但角度问题,一次是背面,一次是侧面,由于渔夫帽和口罩的遮挡,都没有拍到正脸。
柳至秦起初认为欧树并不是真名,然而在系统中一查,发现凤兰市名叫欧树的共有8人。这得派人去挨个核实。
8人里有3人是女性,根据仓库里的足迹,以及小宁的描述,都可以排除。5名男性中1人才9岁,排除,2人年龄在50岁以上,排除。
最终进入警方视野的只有2人,分别是32岁的医生欧树,他在一所私人医院彩超室工作;29岁的快递员欧树,他今年刚在凤兰市落户。
“都不对。”花崇将资料丢在桌上,捏了捏眉心,“不符合侧写,这两人的生活都有奔头,保险起见,给他们做一个足迹比对。”
足迹比对结果马上就出了,他们的确不是嫌疑人。
“那欧树这个名字就是化名。”柳至秦手里握着一支笔,在记事本上敲了几下,“足迹、影像、作案工具都有了,案发现场也找到了,欧树这人虽然神秘,但这案子不至于破不了。我再去仓库一趟。”
花崇点头,“孟队他们已经安排了排查,仓库不仅是欧树杀害易茗的地方,还是他的一个据点,那儿有不少他的画。他为什么选择那样一个废弃的仓库?这里面一定有些东西。还有一点,是我觉得不大能理解的地方。”
柳至秦侧过脸,“嗯?”
“欧树其实完全可以将易茗的下半身处理掉,仓库附近本来就在城乡结合部,再远就是郊区了,埋尸不算困难。”花崇说:“他连炸弹都能够设置,那么必然有充足的时间去清除掉仓库里的痕迹。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柳至秦想了会儿,“因为炸掉仓库,也是他的其中一种诉求。”
花崇说:“为什么?”
柳至秦站起来,双手撑在花崇肩上,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花崇半抬起头,拿额角撞了他一下,“憋半天就给我来一句你也不知道。”
“动机我现在确实摸不清楚。”柳至秦说:“犯罪者有一万种理由作案,我只能判断,他除了想杀死易茗,还想把仓库毁掉。当然,他毁掉仓库的愿望并不迫切,他认为警察根本找不到仓库上来,万一找来了,那就炸掉好了。炸掉……”
柳至秦停下里,又说:“他其实舍不得。你看他是不是有这样一种情绪在里面——既想要毁掉仓库,内心却舍不得,他无法做出决定,所以将决定权交给别人。”
花崇说:“仓库对他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比如……保留着他的过去?炸掉仓库,等于从过去走了出来?等于从头再来?”
柳至秦拿起外套,“关键就在仓库了,我现在就过去。”
仓库附近居民很少,这一带的定位十分尴尬。别墅本来是面向中高收入群体,但是这里的别墅修得实在是不行,中高收入群体不愿意在这边生活,即便买了房,也不过来住。而低收入群体住不起别墅。别墅外则是大面积未拆的筒子楼,住着老人,以及最底层的打工者。
和事发地相似的仓库其实有不少,那是当年别墅修建时开发商刻意给业主留的,但现在全都无人管理,有的甚至被荒草、爬山虎淹没。
队员们挨家挨户走访,住在筒子楼的人都说不出仓库的情况,顶多只说晚上偶尔看见仓库里有灯光。
都是艰难讨生活的人,对别人的事没那么多好奇心。
别墅远看像一栋栋鬼楼,但是其中的几栋,其实还住着人。
刘帐是最早在这买别墅的人,当初还是富人,后来经商失败,几处不错的房产都被抵押完了,只剩下这一栋。
这些年他一直住在这里,活得像个隐居者。
柳至秦提到欧树这个名字时,他愣了半天,然后说:“欧树不是早就死了吗?”
第120章 神眼(36)
欧树并不是化名,此人真实存在,却已经死了?那出现在美术中心的人是谁?
之前在系统中查欧树这个名字时,筛选条件跳过了过世者。从刘帐的反应看,他似乎对欧树很熟悉,柳至秦立即问:“你确定欧树已经死了?”
“死多少年了。”刘帐生意失败后常年靠酒精麻醉自己,喝的也不是什么好酒,说话喷着酒气,舌头还有些打结,“你们找他啊?那肯定找不到了,他们家以前是在这儿,但家里大人在国外工作,欧树一个人住着,欧树一死,那家人就移民了,再也没回来过。”
虽然眼前的人醉醺醺的,眼神也有些飘,但他不像在撒谎,并且掌握了一条警方正在调查的线索。
柳至秦立即通知孟奇友,让核查死亡记录,又继续对刘帐道:“方便具体说说吗?”
刘帐干哑地笑了声,“方便,方便。”
经商失败令他妻离子散,他长期独自居住在这里,像个行尸走肉,亲朋都躲着他,只有催债的愿意搭理他,他成天没个能说话的人,此时遇到警察,半点儿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叭叭说个不停。
“欧家有钱,比我还有钱,在外国做生意呐,但欧树可怜,欧家很多小孩,他呢,是最小的一个。按理说,幺儿都是最被惯着的,但偏偏他妈是他爸在外面找的三儿。这别墅就是他妈这个三儿住的地方。后来他妈死了,这就他一个人住。”
刘帐让柳至秦进屋,又去开了瓶酒,自顾自地喝着,“我那个跑了的老婆说,欧树争气,成绩不错,关键是会画画,将来那是要当画家的。”
欧树,画家。柳至秦不动声色地听着。
“但是他上高中还是初中的时候?记不得了,反正就是中学,去和人打群架,这儿被敲了两棍子。”刘帐指了指自己脑袋,“就这么给打死了。”
头部重击?柳至秦马上联想到易茗的死因,也是头部遭到钝器击打,而且是连续多次击打。
“欧家那女人早前来闹过很多次,就欧树他妈还没死的时候。”刘帐继续道:“打啊砸啊,活像鬼子进村,整得我们住在周围的都知道。欧树那才多大啊?小学生吧?为了护他妈,挨了好几棍子,还送了医院,不过回回都救好了。那女的肯定没想到,自己没打死的野种,居然让外人给打死了。她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要我说,欧树他爸也不是个东西。野种不野种的,欧树好歹是他的种吧,儿子都给人打死了,他居然不打算追究,回国草草办了个丧事,把人一埋,就彻底把这边给撂下了。”刘帐几口酒下去,眼神更飘了,“还没那些小孩儿重感情。”
柳至秦问:“什么小孩儿?”
“就欧树的同学啊。”刘帐拿着酒瓶子,眼睛都眯上了,“欧树刚死那会儿,他们学校好些学生来他家外面送花,什么花都有,一排排摆着,可能都觉得他死得冤吧。你想想看,那么多人打群架,就他一个人死了。该他倒霉,他妈是三儿,他就不应当出生,白捡这么多年活着,到底被收回去了,哈哈……”
后面刘帐就说不清楚了,嘀嘀咕咕,念经似的,像是在说欧树,又像是在说他自己,抱怨老天不公。
柳至秦从刘帐家离开,一名当地警员赶来说,已经找到欧家当年的别墅。
目前别墅的户主名叫周新,35岁,是一家连锁餐饮店的合伙人,平时不常住在这边。花崇得到消息之后,直接赶到周新的公司。
说到那别墅,周新就是一肚子气,“我纯属是给骗了。”
花崇问:“怎么回事?”
“我买那栋别墅是9年前。”周新说:“我不是凤兰主城的人,下面的乡镇上来的。和朋友一起搞餐饮,赚了些钱,就想买栋别墅来住住。才开盘的那些我肯定买不起,就想着有没有二手的,便宜点的。去中介一问,还真有!”
花崇说:“就是池香街那栋?”
“对。”周新点点头,忽然有些尴尬,“其实他们最早给我介绍的不是那栋,但也是一个盘里的,户型都没得挑,就是价格还是有点高,我问有没有再便宜一点的。他们就给我说了我那栋。买房不就怕遇到凶宅吗,我问为啥便宜,中介说这家的孩子过世了,全家因为伤痛移民,不图卖多少价。”
花崇说:“那你知道欧树的死。”
“可中介没说他是被打死的啊。”周新愤愤道:“就跟我说是在学校出了意外,总之和房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其实这事也怪我,我那时刚有点钱,就虚荣,恨不得马上住别墅,其他的实在买不起,就买了那栋。结果一住进去,生意上就接连出事。我们做餐饮业的,不容易啊,丁点儿食品安全问题,闹大了就得关门。之前都好好的,那段时间老有人举报我们,被查了好多回,罚款、停业整顿,差点给弄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