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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石献玉 完结+番外 (予春焱)


  施远尘有这个顿悟是因为他发现,他处在一个刚刚好的位置。他受的挫折刚刚好,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也不至于让他不知天高地厚,刚刚好能让他保持积极的心态,坚持付出和努力,相信大多数付出有回报,并且把这一观念传递给后人,像交出薪火寄托希望。他受的冷遇和磨难刚刚好,不至于让他一骑绝尘从而孤立无援受尽嫉妒,也不至于让他怀才不遇跛脚行于冬雪,刚刚好让他怀着谦虚,判断善恶。因为见过溃败的人,施远尘明白,人的溃败是再容易不过的了,心理的坚强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命运才是,命运打磨心理,决定了人,而非相反。
  也许这么说不符合科学者该有的态度,但施远尘相信“如果命运要对付人,人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这句话是他在观察一年的废城区得出的。但他也明白,大多数人是远远未到跟命运对着干的特殊境地的,如果不是庸人自扰或者得了病,那安静地做事,就会得到回报,因为多数人都经历着“刚刚好”,否则那把薪火早就断掉了。
  “刚刚好”打磨着施远尘,也打磨着这场晚宴中的人。
  以前有个比喻,说残酷社会把人的棱角磨平了,磨没了,让人变得圆润起来,大家都不再是原先充满希望的自己了。
  这真是太冤枉社会了,但凡去磨块石头就会知道,一刀劈下去,棱角还在,碎屑也在,磨成圆润需要更大的工夫,需要“刚刚好”的打磨,温柔地磨着人,不至于让人突然碎掉。那些被劈得七零八落的石头,是社会的废弃品,永远保持他们尖锐的棱角,割破每一只试图握他们的手,直到自己孤零零的埋在沙里没有人来找。
  施远尘走向一块分外圆润的石头,他不仅白,而且是真的圆润,这位是白家家族基金的管理人,和今晚大多数人一样,他是金装打工人,有着光鲜的履历,幽默的谈吐,精明的双眼和昂贵的表。
  管理人正在和其他人说话。旁边两个人在讲最近的两个项目,一个保荐做能源的,一个保荐煮咖啡的,一个从苦哈哈的承做熬出头,一个从来没有建过模,最多用用excel。能源的很羡慕咖啡的:“不像我们组,还要往山里跑尽调。”咖啡的端着酒笑:“你又不去,你慌什么?再说了,我们也跑,不得去看看原产地吗?看我这胳膊,哥伦比亚给我晒秃噜皮了。”能源的还是羡慕:“靠,这旅游不错,再说了,你们定价多少,吓死人啊。”他说着转向管理人:“白家进了吗?”
  管理人笑笑:“多多少少吧。”
  接着便聊起了新规,偶尔拽两个行研来说几句,明星研究员说得上两句话,在投行的面前稍谦虚一些,量化的理工科多是物理计算机出身,还没学会行业里最fancy的金装态度,说两句难免露怯,基金管理和银行端拿钱的里面,PB的往前进进,机构的往后稍稍——这不是他们的盘,但总归笑着听听这个听听那个,场面十分和谐。
  他们很有意思,尽管大家都同意在中文语句里替换某词为英文是为了省时间,但是如果有人替换了“错误”的单词,便会迅速惹来目光,有时他们擅长用某人替换的英文词,来判断他的层次。当然了,这里显然没必要。
  他们聊着某大学的食堂,互相说着最喜欢的那个,有人说了一个,另一边不认识的人便问他哪一届,回答说xx届,众人眉头一皱,xx届没见过啊,我们记性太差了,该罚酒该罚酒,你具体住哪个寝室?
  那人忙回答,他是研究生,本科不在。
  众人哦哦哦哦哦了起来,哦了太多,后面的哦简直多余,但意味深长,不哦不行。
  施远尘走来,管理人和他寒暄几句,两人迅速有了一种要私聊的氛围,众人相继散开,去别处哦哦哦。
  管理人从经过的侍者盘里拿了酒,递一杯给施远尘,问了问家里人的健康。
  施远尘接下来,礼貌地回答,之后便转了话题:“其实我也有点事想问问您,基金这行我不懂。”
  “您说您说,但凡我能帮忙。”
  “施家多多少少有点积蓄,父母和我们的,但对于投资我们真是两眼一抹黑,您是管理家族基金的,不知道这方面有没有什么建议?”
  管理人一听就明白了,他看着施远尘,啊了一声,笑起来:“哎,我混这一行,您要是不嫌弃我就讲讲,您凑合听听?”
  “当然,当然。”
  “是这样啊。”管理人伸出一只手,试图在空气中厘清概念,“这个家族基金一般是一家的,比如白氏,他们除了公司资产外,个人资产非常可观,单独设立一个基金,规模呢也比较庞大,很多公募私募的比不上,不是额度多少进入的问题,这是专户的问题。”
  施远尘大概有些明白管理人的意思了,发现这管理人还是比较客气的,特地用了极为浅显的语言,没有要显摆的意思。
  管理人继续讲:“但我同意哈,像施教授这样地位的人,投资理财是很重要的,只是买买产品也犯不上我跟您聊这一场。我有一些朋友,您如果愿意我可以引荐一下,”管理人挤了挤眼,带了点客套的愉悦。
  施远尘也笑了笑。
  总而言之,施远尘的这点钱,不够。
  施远尘倒也没什么感觉,他们是熟人,管理人对他一向尊敬客气。施远尘自己也是个很挑剔的人,对人都不怎么喜欢,不怎么显露罢了,但总归对人没有敌意,有点矜持的高傲,也是调笑的成分多一些。
  但是之后的一个动作,让施远尘感觉变得很糟糕。
  那是有人来叫施远尘,让他为上场做准备,施远尘点点头,转身准备走,管理人横着手臂越过背,拍了拍他另一侧的胳膊,那是个稍微内拉的姿势,如果类比的话,像是长辈看见令他满意的后辈,带了点鼓励的动作。
  施远尘愣了一下,因为这位管理人,其实比他年轻得多。
  这位管理人笑得比之前哦哦哦哦哦的时候还要快乐一点,如果不是施远尘职业研究这个,他很有可能不当回事,但那笑容里的骄傲和居高临下让施远尘由衷地反感,他意识到在熟人和善圆润的皮相下,这个人其实非常刻薄。
  算了,人都差不多,施远尘也不觉得自己好到哪里去,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他去了台前。
  等主持人介绍的时候,施远尘的手机响了,他把酒杯放下,接了电话。
  信号不太好,但声音很清晰,声音干哑粗粝,粗重地喘息,像是没有下一口。
  那陌生的声音说:“我……我快死了……”
  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让施远尘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费左华,但这不是费左华的声音,他有些动怒:“恶作剧吗?”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快死了……”
  施远尘挂了电话。
  周围仍是阵阵掌声,献给主持人的幽默风趣,但那声音在施远尘心里挥散不去,那是十分绝望的声音,绝望到遥遥相听施远尘都能感到一阵冰冷,他只在真正快死的人的嘴里听过,在废弃城区捱着过活的贫病老残,临终剖白的凶手,嘱托遗言的病人。
  电话又响起来,施远尘知道可能还是他,却仍然接了,他开口说:“不管你是谁,请不要再打了。”
  这玩笑不好笑,这游戏并不有趣。
  可声音很执着:“我的遗言是……”
  施远尘停下来,那边主持人的讲话结束了,在最后一阵掌声中,主持人朝他看,用眼神示意他上台。
  可施远尘皱着眉,只是在听着对方的呼吸,他在等遗言,玩笑总编不出遗言。
  可是那边却说不出来。
  主持人终于按捺不住走来:“施教授,准备好了吗?”
  看吧,果然是恶作剧。
  施远尘挂断了电话。
  他走上台,风度翩翩地笑着,解开西装的扣子,让自己看起来更放松,他从内衬里拿出演讲稿,但完全可以脱稿,只是稍稍做做样子,他望着台下颜色形状各异的圆润石头,开始他的贺词。
  会场气氛不能更好,大家笑着,祝贺着,他们是极有教养的人,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遗言啊……
  施远尘笑笑翻过一面,他的脱稿有些忘了。
  没有遗言意味着什么……
  施远尘停了一下,旋即抱歉地笑笑,迅速瞥了一眼,找到了停顿的地方,接了上去。
  意味着,没有可以嘱托的人,没有要交代的人。这个号码如果出错,只可能是一个人。
  那个孤儿。
  裴苍玉。
  施远尘彻底停了下来。
  他沉默着,台下也安静地等着,在意识到沉默的时长后,稍稍有些杂乱的声音。
  施远尘马上笑了笑,为自己的讲话匆匆地做了个结尾,在掌声中离场。
  他飞速走下台阶,给八部打电话,但八部的人告诉他今天有点忙,不是要紧事请不要联系。施远尘问了裴苍玉,对方告诉他暂时不清楚,之后再说吧。
  施远尘望着手机,望着望着觉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安慰着自己,一切都还有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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