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从窗户里看着他们,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看着他们的争斗,以及准备驾车带他们逃跑的裴苍玉。
他叹了口气,把杯子放下,走了出去。
裴苍玉开着车转了方向,身边的男人没了刀死命地掐他的手臂,裴苍玉侧着身躲还要转方向盘,不由得对着男人破口大骂。
虽然骂他,但裴苍玉想他要是眼睛瞎了还差点被人杀了,估计也冷静不到哪儿去。
裴苍玉对着门准备冲出去,突然旁边传来一阵拉力,他转头一看,男人被白石伸来的手臂拽了下去,沉重地砸在地上,白石抬头看了一眼裴苍玉。
男人挣扎起来,白石一脚踹在他脸上,手里的铁锹举了起来。
裴苍玉手忙脚乱地翻下车,朝他们跑过去。
但铁锹一拍砸在了站起来朝这边跑的男人头顶,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
男人保持着站姿,两秒,扑通一声倒了。
裴苍玉眼睁睁地看着。
白石走过来,拎着男人的衣领,抬头看裴苍玉:“我现在确定了,就是因为料太咸了,明天干脆不要放调料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来脱男人的衣服,把男人扒得赤/条条。
裴苍玉出了一身冷汗,男人一动不动,白花花的、发胖的粗壮的肉/体像屠宰场吊着的猪,他突然想起来在白石衣柜里吊着的人,在和白石相处的日子里,有那么一段时间,裴苍玉甚至天真地想,那是白石手下做的,跟白石没有关系。
看来并不是。
他颤抖着,白石脚步简直算得上轻快,他拖着男人到小树旁边,愉快地挖坑,在黑漆漆的夜里。
裴苍玉嘶哑地开口:“灯……灯不亮了……”
“对啊。”白石回答他,“方便埋人。”
裴苍玉头疼起来,这说明……从他关灯的时候就想到现在了吗?
……说起来,是什么时候关的灯?
白石很快挖好了坑,把人扔了进去,又吹着低低的口哨往人身上盖土,动作轻盈。裴苍玉直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没办法判断这是不是真的正在发生,
白石把土拍平,把树苗栽上去,饶有兴致地浇了浇水。
“他……死了吗……”
白石听到他问,转头笑了一下:“是啊,活着扔进去你不会同意的吧。”
裴苍玉转头呕吐起来,白石浇水的手停了一下,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转回去继续:“你手上的伤怎么样,包一下吗?”
没有得到回应,白石转头看裴苍玉,裴苍玉正愣愣地站着,眼神迷惘。
白石走过去,轻轻地拿起他的手,裴苍玉的嘴唇颤抖着:“跟我差不多……”
“什么?”
“他就像我,是个混混,我也有可能,走上岔路,去抢劫别人家……他就像我……”
白石笑了:“怎么会?他可不是简单的抢劫犯。走吧,我给你包一下,他的刀挺利的……”
裴苍玉却突然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转头向高尔夫球车上跑,一跃而上,颤巍巍却迅速地扭动钥匙,头上满是汗,他决意现在马上离开。
白石的眼神暗了一下,他扔开手里的水壶,两步迈到车旁,把裴苍玉从已经起步的车上拽下来。
裴苍玉摔在地上,白石跨坐在他身上,捏着他的脸,掐着他受伤的手,把血挤得更多,裴苍玉觉得手都失去了知觉。
“你去哪儿,我们明天还有事。”
裴苍玉扯着嗓门声嘶力竭地喊,可没喊出声就被白石捂住了嘴。
白石的眼神暗沉:“听好了,我们明天要举办宴会,邻居们都会来,这是我们的平静生活,你跟我的。”
裴苍玉挣扎起来。
白石按住他:“我们的平静生活,就像你以前说过的假如我们真的在高中租房住一样,现在就是那种生活,他打扰我们,所以他死了,如果是邻居打扰我们,那么邻居就要死,如果是你的小警察朋友打扰我们,那么他也要死。我说的明白吗?”
裴苍玉没有再动。
“现在,做个好小孩儿,去房间里睡觉,我忙完就回去。明天我们要举办宴会。”白石眼睛明亮,他笑起来,“像个正常的家庭一样。”
第122章 蓝水草-10
白石轻手轻脚地回来了,他洗过了澡,钻进被子里,感觉到裴苍玉抖了一下。他搂住裴苍玉的肩,吻了一下他的耳朵,裴苍玉缩了缩。
“没睡?”
裴苍玉没有答话。
白石抬起头,朝裴苍玉的脸吻过去,吻到了一片湿漉漉,以及睁着的眼睛。
白石停下来,伸手摸了一下,裴苍玉的脸上全是泪,他坐起来看。
裴苍玉木然地睁着眼,没有表情,直愣愣地盯着远处,没有焦点。
白石弯下身亲他的额头,手摸他的腰,只要被他碰,裴苍玉就抖起来。
白石终于放弃了。他温柔地看裴苍玉:“睡不着吗?”
裴苍玉仍旧没有回话。
“吃点药会不会好点?”白石下了床去倒水。
他拿来安眠药,走到裴苍玉面前,挡住他茫然双眼望去的方向。
“来吃药吧。”
裴苍玉听了他的话,就慢吞吞地坐起来,像个机器人,没精打采地做着编制好的程序。
裴苍玉接过药,乖乖地咽下,喝了口水,双手捧着水杯。白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裴苍玉才放开杯子交还给白石。
白石说:“睡吧。”
裴苍玉便重新躺下,盖上了杯子。
白石说:“要闭上眼。”
裴苍玉便闭上了眼睛。
白石放下水杯躺回去,他看着裴苍玉颤动的睫毛,突然觉得很焦躁。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石几乎昏沉沉的要睡着,他觉得身边动了一下,便也睁开了眼。
他看见裴苍玉单薄的背影坐在床脚,挺直了背抬着脑袋,似乎在听什么。
白石靠近他,摸他的头:“怎么了?”
“我听见他在喊……”裴苍玉转过来,他苍白的脸色和布满红血丝的眼吓了白石一跳。白石这时候才想,算上昨天的份儿,裴苍玉吃了不少安眠药了。
裴苍玉抓住白石的手臂,把白石的袖子抓得一团乱,又赶紧放开,颤抖着帮他把揉皱的袖子摸平,白石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皱起眉。
裴苍玉似乎不再敢碰他,干咽了一下,指着外面:“你听到了吗?……我听不懂他在喊什么……”
白石温柔地握住他的手:“他死了宝贝,死人是不会喊的。”
裴苍玉固执地摇头,他的眼睛顿时充满了泪水,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而在今天之前,白石甚至不知道裴苍玉会这么哭。
他没来由地觉得心痛,又突然想到初中的时候,他一直仰望的裴苍玉就在某一天,被抽掉了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白石罕见地犹豫起来,因为说到底,他拿裴苍玉没有办法。
不过要硬算起来,就是平静的生活里闯入了不速之客,打扰了平静才会变成这样。所以只要明天的宴会照旧,就能回归正常了吧。
他这么想着,便拉着裴苍玉的手带他回床上,安抚他躺下,说明天都会好的。
裴苍玉在他怀里摇头,他说外面的声音太大了,很吵。
白石低头看着他,裴苍玉的两只手揪在一起,狠狠地拽着自己的手指,像是要把自己的手指拽掉。
白石轻轻地拨开他的手,看了他一会儿。
“我听到了。”
裴苍玉猛地抬起脸。
白石说:“要点灯,他说太暗了。”
裴苍玉充满解脱地看着他:“真的吗?”
白石点点头。
裴苍玉便有点兴奋:“那我们去给他点灯吧!”
白石便站起来,裴苍玉也跟着起来。
于是在杀了人之后,白石来到埋人的地方,把橘黄色的灯打亮。灯光明在浅蓝色的晨色里,五点三十七,正是鸟叫的时间,一阵一阵由远及近,此起彼伏。
睡不了几个小时了。
白石拎着裴苍玉回去,强撑着的裴苍玉终于晕了一会儿。
宴会在晚上,可是他们起晚了。
下午三点。
***
今天天很阴,快要下雨了。
裴苍玉醒来之后,坐了两分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不上什么感觉,他记不得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出乎他意料,每每回想起血,他都会更镇静一点。
他打算想点远的。
他从床头柜里拿了根烟点上,一言不发。他已经清醒了,他沉默着抽烟,抽得很快,烟灰在尾端聚起来,扑簌簌落在他的腿上。他紧皱着眉,毫无反应。
白石从外面回来就看见裴苍玉仍旧望着院子,望着埋人的地方。
他试图说些轻松的话题,便走进去,特意抬高了语调。
“选今天真是可惜啊,如果下雨我们就没办法烧烤啦。”
他走到裴苍玉面前,裴苍玉抬头看了一眼他。
白石为那个眼神惊了一下,昨晚裴苍玉的梦魇的脆弱已经彻底过去了,白石没想过裴苍玉也会有这么冷冰冰的眼神。
“几点?”裴苍玉把烟头按灭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把烟灰拢在一起,和烟头一起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