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宁跟在戚谨明明后面，跟着他上车。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深秋的夜晚仿佛被凝冻起来。
车里要暖和得多，他做进去后前排的戚谨明迟迟没有动作。
他抬头一眼看过去，和戚谨明在前视镜对上。
前视镜的双眼一如既往的深邃迷人，只是里面翻腾深沉而沉痛的情绪，光是他看一眼，仿佛就要溺在这种绝望的苦海之中。
然而这双眼睛的主人突然意识到他的目光，下一秒情绪就被尽数掩藏，只剩下一篇关切温润。
程川宁突然哑声，呼吸慢了一拍。
他闭上嘴转头看窗外。
戚谨明表情多了一丝苦笑。
程川宁闭上眼，感受这汽车启动的微弱感觉，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两下，额头抵在车窗上，睁开眼看车窗外倒退的路灯，路上稀稀拉拉地走者一两个行人。
戚谨明到底想做什么，怎么反倒是他摆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要摆就摆，偏偏戚谨明又好像是想故意瞒着他，却意外被他看到。
偏偏在程川宁的印象中，戚谨明还真是这种人。
所有好的都献到他面前任他挑选，过程中的付出一句话都没说过，好似不存在。
身上的外套还是刚才戚谨明披上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外套，外套衣角被他紧紧揪出皱痕。
深秋的风在深夜狂肆，在老旧的小区房里吹的噼里啪啦作响。
一辆车子缓缓驶到楼下，直到车灯都熄了，久久没有人下车。
程川宁闭着眼靠在靠背上，头微侧到一边，额头的碎发乖巧地搭在上面，连周围都觉得平静。
他能感受到车停了，但是鬼使神差地不想动，干脆不动装睡，等戚谨明喊他起来。
时间过去十分钟，没有人说话，连车内的所有灯都熄了。
程川宁却感觉到始终有一股炽热的目光透过黑暗紧紧地盯着他。
他呼吸漏了一拍。
脑海里下意识想起刚才看到的戚谨明的眼神——现在是不是也一样。
原本不想动，现在却不敢动了。
程川宁又躺了五分钟，一股无名之气却慢慢冒头。
下一秒他缓缓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对上对方收敛情绪的瞬间。
程川宁火直接烧到头了，直接推开车门，却推不动——戚谨明没开锁。
程川宁声音压得低冷，命令他道：“我要出去。”
下一秒响起落锁的声音，只是戚谨明的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他。
程川宁推开门，完全没有任何阻碍。
但是身后的目光还在。
程川宁深呼吸两口气，他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却依旧压不住情绪，声音抖得彻底：“戚谨明。”
戚谨明忙不迭下车站到他前面，一切都这么顺从，一切都这么的完美。
但凡有其他人在都不得不喊一声好备胎。
程川宁气笑，说话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说：“你这么顺从我干什么？是我要求你这样，还是说你喜欢给人当舔狗？”
他看着戚谨明脸上的惊喜一僵，张开嘴哑声，过了两秒才苦涩道：“不是。我只是想让你过得顺心一点。”
戚谨明表情无悲无喜，垂眸敛住眼里的失望。
程川宁胸廓急切起伏两下，刚想说，就听见对方敌不可闻的声音，随时要被黑暗被侵蚀消失。
“……不想太远。”
戚谨明半身都站在树荫下，深夜里半边的身形被吞尽看不清切，却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悲哀。
“你就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程川宁看着戚谨明高大的身影似乎瑟缩了一下，却又没有。
戚谨明全身冷得可怕，呼吸的气道却痛得不敢呼吸。他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他为什么不问，他不敢。
他怕连待在程川宁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程川宁一拒绝他就退得比谁都快。无非就他怕到最后一无所有，还不如一开始退一步，他们还是表情的兄弟朋友，对程川宁的一切好都事发因有。
戚谨明只觉得今年的秋天的夜晚异常的长。
他看着程川宁慢慢走近。
他听见程川宁质问他：“你问我一下啊。”
下一秒程川宁就手腕一紧，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对方的手死死地搂住他，仿佛汪洋上最后一块浮木，绝望而悲愤。
程川宁突然骂不出来。明明他故意说刺话去刺戚谨明，然而说完他也没有痛快感。
他耳边是戚谨明急促的喘气。
声音主人努力控制，却还带上了一丝鼻音哭腔，却还那么平稳，“……我什么都不做，不可以吗。”
不能，不可以，我不想。
理智告诉程川宁应该这样说。
但是他听见自己气急败坏问他。
“戚谨明，你的骄傲，稳重，你的不可一世不求别人，你在做什么？”
程川宁听到这句终于明白他一晚上在气什么。
他在气戚谨明的低三下四，气戚谨明的任打任骂，气戚谨明的无条件自卑顺从。
可是只要一细想他鼻子就有点发酸。
戚谨明优秀自信沉稳被所熟知，他不想戚谨明因为一个人而无条件顺从。
程川宁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动了动，缓缓往上揪住戚谨明的衣服，揪得衣服皱成一团，把头抵在对方肩上。
放弃吧程川宁。
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一切都允许，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会想和戚谨明一起吗——想的，太想了。
如果不是怕给梁生平添麻烦，如果不是怕梁生平不开心，如果不是怕周佳因为这件事而和梁生平生间隙。
很多人羡慕他早就经济独立，懂事贴心。只有程川宁自己才知道，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梁生平代抚养的，他一直都是在别人屋檐下低着头兢兢战战过日子般。
明知道梁生平对他好把他当家人，但是他就是自卑觉得欠他良多。如果父母没有出事，他也会自信大方不顾一切。除非挫骨扬灰重新活一份，不然他还是缩在一尺三寸地的程川宁。
他说戚谨明对他无条件顺从，他又何尝不是对生活无条件顺从。
于是他缓缓推开戚谨明。
程川宁面无表情，说：“就这样吧。”
这回他看得很清楚戚谨明的眼神—— 情绪饱满得要装不住，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了。
第69章 澄清
程川宁答应和许茂阳吃饭， 也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网红餐厅。
直到他穿着针织衫外套和卡其裤出现在餐厅里，周围都是穿着严整的服务员，以及难得穿得规规矩矩的许茂阳。
程川宁转头极其温柔微笑盯着许茂阳。
许茂阳没忍住噗了一声， 自然上去搂住他往包间里面带， “我的错， 我没有跟你说清楚。但是包间里就我们两个其实也没什么， 就纯粹是来吃顿饭。”
程川宁被带进包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大半个A城的风景。
这里是高楼顶层， 又打了个旋转餐厅的噱头，说是包间两面都是落地的大玻璃，甚至外面还有个喝茶的小阳台。
餐桌适中，似乎刚好够两个人坐对面小声说话也能听得到的距离，加上餐桌旁边造的花瓣小景， 精致又带着少许暧昧。
不过好在包间够大通透，程川宁倒是在阳台看了半个小时的景。后面慢慢端上来的菜很看得出来逼格， 比脸大的一个盘子里放着半个巴掌大的菜品。
程川宁默默拍照，“不拍照可惜了。”转头发给萌妹一二。
许茂阳就在那笑，说：“可惜什么，以后我们经常来不就得了？味道还不错你试试。”
程川宁拍完开始试吃， 开胃菜微酸微甜， 开胃又不齁，味道的确很可以。
程川宁觉得他这辈子都没仔细品味一样东西，说：“是挺好吃的，就是不太值人均四千。”
“我出钱， 你怕什么。”许茂阳大手一挥， 豪气十足。
程川宁轻轻咬者勺子，佯疑惑笑着道：“你一个60一小时的陪玩， 还不一定天天有单，你哪里来的钱。”
许茂阳瞪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吃你的吧，反正我爸就我一个崽，能不成他还能捐了吗？”
程川宁脸上笑意微不可见淡了两分，低头安静吃东西。
包间的一切都恰到好处，连带着许茂阳胆子都大了几分。
许茂阳盯着程川宁垂下后，只看得到的小半张脸，半开玩笑道：“就算以后万一，我爸不同意我和谁在一起，我服个软就行了，反正不会委屈我喜欢的人。”
程川宁半笑不笑，说：“那是你爸疼你，他不舍得你饿不舍得你吃不好穿不好。”
“那不刚好，这样我做什么，他都不会为难我。”
许茂阳说得意气风发，眼里带光，似乎想到什么美好未来。
程川宁好笑摇头，“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的人不委屈。”
许茂阳愣了愣。
“如果你爸爸的同意让你喜欢的人委屈呢？”
许茂阳眼神熠熠夺目，“那有什么，大不了我去做陪玩养他。大不了我们一起和家里抗争几年，家里人总是疼我们的。”
程川宁微张了张嘴，又合上，过了好久低头吃菜。
许茂阳眼里的光渐渐黯淡，笑容有点僵 。
两个人一时无声。
直到吃完饭快回去，许茂阳终于憋不住。
程川宁走在前面，手腕猛地被许茂阳从后面一扯，他退了一步往回看。
许茂阳眼眶有点红，呼吸微急促，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腕，质问：“川宁，我一直觉得应该是两个人一起争取，为什么……”
程川宁就站在他对面，身姿挺拔，垂着眼睛看地。他抬眼看，说：“茂阳，你可能没明白，你问过那个人想一起抗争吗？还是你一厢情愿就要带着他，让他和他家里人抗争。他家里人也一定能和你爸一样最后一定会接受吗？他能接受来自最亲人最恶毒的话吗？你替对方想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