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他都有些不忍心再利用栾烟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注意到秦宿昔惊讶的目光,栾烟苦笑了一声,不甚在意地接着说道:“可若重来一次,栾烟也不能入宫的。”
“为何?”
“若我留下,就算父亲不管我们,我绣些帕子拿出去变卖,也总归能照顾母亲。若我当时一头撞死在门柱上,他们兴许会怕我死后回来报复,想来也得有些顾忌。可是……”
“若我进了宫,就会被关在那十年、二十年。直至我死,他们都会心安理得,毫无愧疚。”
“但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在出府买药时,被人绑进了青楼里……”
栾烟抬头看着秦宿昔,问道:“大人,您能带我回栾府吗?”
就算用脚趾头想,秦宿昔也能猜到将人捆到青楼这种没品的事,绝对是那个张姨娘干的。
但是这种情况,就算他知道回去就是送死,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栾烟。
第22章 滴!好人卡!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他还是严肃着又问了一遍。
“你当真还要回去?”
栾烟点头,牵强笑道:“大夫说,母亲如今的情况只怕是熬不过三年了。三年后,若栾烟还有一口气在,也要报答大人。”
秦宿昔被她说的怪心酸的,但嘴上还是假装不满地冷哼道:“说的倒是好听,最后还不是要溜。”
栾烟哑然,“……对不起。”
秦宿昔对天翻了个白眼,“对不起能值几个钱?你最好还是好好活着,将来努力报答我吧。”
“来人!”他扭头拉开轿帘道:“起驾去栾府。”
轿子晃晃荡荡地从平地抬起,又稳稳向前行去。
栾烟突然觉得,秦丞相似乎没有旁人说的那么坏,反而还有点儿……可爱?
她真心笑道:“大人,谢谢您让我回去。”
秦宿昔目光不自然地挪开道:“我可没说要放你回去。”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栾烟一时间有些不确定了。
看她那想反驳又不敢反驳的样子,秦宿昔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等会儿到了栾府,本官便让人将你母亲接出来吧。我丞相府家大业大的,多养活两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栾烟愣在原地,一时间感动的竟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生她养她的家,对她百般驱逐,千般算计。到头来,愿意收留自己的竟是个陌生人。
秦宿昔活了两辈子都没交过女朋友,就更不要说安慰人了。他只能手忙脚乱地把人拉起来,皱着眉头道:“你可快别哭了,不然等会儿别人可又要说我欺负你了。”
栾烟这才擦干泪水,露出了笑脸。
“谢谢……”
一时间,她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想了想,才又补充道:“大人,其实您是个好人。”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秦宿昔:???
什么叫他其实是个好人?!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秦宿昔干脆直接摊牌道:“本官可不是什么善类。实话跟你说吧,本官之所以救你,包括接你母亲进丞相府,只是为了把你送进宫争宠罢了!”
惊!某佞臣为逼少女做妾,竟不惜代价,挟持人质!
秦宿昔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自己的恶毒给惊到了!
“没关系。”
谁承想,栾烟听言后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然道:“倘若进宫是栾烟的命,那栾烟便认了这命。况且……”
栾烟看着秦宿昔,笑说道:“况且母亲在丞相府,我很放心。因为大人是个好人。”
秦宿昔:******
你才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
秦宿昔忍不住对系统控诉,“系统!她嘲讽我!”
系统淡定道:“宿主,我早说了你是朵白莲花,是你自己偏不信。”
秦宿昔:“……你还是闭嘴吧。”
系统:“呵,男人。”
轿子行驶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很快就停在了离栾府不远处的一个转角处。
第23章 子欲养
虽然事出有因,但是登堂入室的去抢人家老婆,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事儿。所以秦宿昔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着栾烟从后门进去。
轿子刚刚停稳,栾烟便止不住地勾起嘴角,迫切地要进去接人。
一想到从今往后,母亲再也不用像从前那般担惊受怕,寄人篱下。她只觉得自己开心的,连视线都快被涌出的泪水给模糊了。
可步子还未踏出轿门,便又被一把拽着回来。
“等等!”
秦宿昔拉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栾烟,指着栾府的后门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大人,怎么了?”栾烟不解地问道。
此时,硕大一群人就那么虎视眈眈地藏在距离栾府后门不过一个转角的地方。因着地势偏僻,所以很难被发现,但又不影响秦宿昔在轿内监视着外头。
只见原本便欲开不开的门,突然推开了一条缝!里头钻出一个人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阵,便招手示意身后的人赶紧出来。
“你看,那儿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秦宿昔眯起眼睛道。
“不如先看看他们要干嘛,若是能抓到什么把柄,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
栾烟点头应了一声,重新抬头看去。她这才发现有几个下人正左顾右盼地从后门出来后,便一直等在那儿不动了。
“他们是张姨娘的人!”
她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但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燃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几人手上抬着一只平日里用来运送柴火的木推子,上头放了一卷裹的严严实实,却又十分破旧的草席。不过,那几人抬着草席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了。
其中一人甚至开始埋怨道:“那个周老三怎么那么磨蹭!让他去雇张拉货的牛车,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啊,知道的是让他去雇牛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他去拉车呢!”
“哎哟,抬不动了,抬不动了!放下来歇会儿吧。”
“这……老大,这玩意儿落地,怕是不吉利吧?”
被叫做老大的那人不屑道:“这有什么?连个棺材都没有,草席子一卷就丢进乱葬岗的东西,还谈什么吉利?”
棺材,草席子,乱葬岗……
他们在……说什么?
头一回的,栾烟没由来地乱了心神,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慌乱。虽然隐隐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她却又在心里拼命说服自己,不会是自己她想的那样。
只是身体,却不由跪坐到靠近栾府后门的那面轿帘处,双目瞪大紧盯着外头。
又等了一会儿,路上依旧没有牛车进来的影子,被叫做老大那人干脆踹了那草席子一脚!骂骂咧咧道:“真是的,死了都不让老子省心!”
旁边人问道:“对了,老大。这大夫人是怎么死的啊?不会是被张姨娘给……”
“得了吧!张姨娘只不过让人通知了她一声,她女儿被卖到青楼去了,她就把自己给咳死了!”
……
死了?
脑子里突然不知从何处发出‘翁’的一声巨响,栾烟身子一软,直接从轿中的座垫上跌坐了下来!
什么叫做……死了?
那几人说话的声音很大,秦宿昔自然也听见了。他生怕栾烟一个气急攻心就晕过去了,不过对方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得多,只是表情有些可怕。
“大人……”
像是在求证一般,她猛然拽住了秦宿昔的衣袖,瞪眼欲裂地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道:“他们方才说……谁死了?”
“栾烟……”
话到嘴边,秦宿昔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栾烟自嘲地笑笑,默然松开了拖拽着秦宿昔衣袖的手。
她方才还期许着、触手可及的未来,却猝不及防成了镜花水月。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待……
此时她眼中只剩下了灰败,曾经那些憧憬过的希望,一片片破碎成了灰烬。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换做是谁,一时间也接受不了。有些答案不必说出口,栾烟自己便已经了然。
可是……
娘,你不是说等这个冬天过去了,夏天要教我做荷花酥吗?夏天还没到,荷花还未开,你怎么能丢下栾烟一个人走了呢?
“大人……您在轿子里等我,我要去接我娘走……”栾烟目光涣散地掐着轿帘颤抖道。
她神色空洞到流不出一滴眼泪。挣扎着想出去,却好像失了力气一般,怎么也起不来。仿佛成了陷进了沼泽里的人,越是挣扎,被淹没的就越快。
秦宿昔赶紧示意地看了身旁的侍卫一眼,侍卫当即便会意了,领了三人一同朝栾府后门走去。
那些个侍卫看似只是丞相府的轿夫,其实不然。以他们几个的身手,虽不说什么武功盖世,以一挑五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作为一个人见人‘呸’的佞臣,最基本的安全意识还是得有的。
不消一会儿,远处便拳打脚踢的碰撞声。等求饶声,伴随着连绵不绝的惨叫过后,四个侍卫才抬着那卷草席回来。而原本推着木车的人,早已经倒在后门那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