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辞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消失两个多月的恋人,连嘴唇都打着颤。他与魏骁同床共枕二十年,就算离了心,有了许多隔阂,可扪心自问,他仍是了解魏骁、懂得魏骁的,可如今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认识了那么多年的那个枕边人么?
魏骁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皱了一下眉头,拽了拽自己的衬衣扣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把自己带来的魏昭。
周景辞不懂,这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将自己相识多年,刻进骨肉里的男人彻底变了模样?他的魏骁怎么会穿着破旧而不合身的衬衣,满脸不在乎,神情飘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的魏骁怎么会全然像看待一个陌生人那样的看着自己?他的魏骁又怎么会对自己做出那样不耐烦的表情?
哪怕魏骁不想要自己了,哪怕魏骁不爱了,可他们倒底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他宁愿魏骁冲上来骂自己一顿,甚至打自己几拳,都全然无法接受魏骁这样冷漠而陌生的望着自己。
这不是他的魏骁,不是。
周景辞缓了缓神,问魏昭,“昭昭,这是怎么回事?”
魏昭朱唇微启,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先是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让魏骁和吴翼进去,随手关上了周景辞办公室的门,这才小声说,“哥哥,我哥他……失忆了。”
周景辞踉跄了一下,却还勉强在外人面前维持体面,他笑得很难看,“怎么会,怎么会失忆?”
魏昭绞着手,“你,你让我哥自己说吧。”
周景辞盯着眼前陌生的魏骁,眼眶里盛满了泪,却不想示弱,只得用力撑着自己发酸的眼眶。
魏骁心中烦躁,他没想过刚一见到认识的人,竟会是这种情形,他更不知道自己与面前这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也是曾经的小情人么?
魏骁耸耸肩,表情不甚严肃,他随手将自己做好的外卖往周景辞面前一伸,“你还吃么?”
周景辞没想过魏骁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愣了几秒钟,才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接过魏昭替他买来的外卖,匆匆放在桌子上,连指尖都是抖的。
周景辞的心脏狠狠地在胸腔里收缩着,他忍不住掏出根烟来,点燃之后夹在手中,却没吸,只是任由它燃着,“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么?”他拼命保全自己在外人面前的颜面,亦是拼命撑起自己微弱的信念。
魏骁不甚在意,“我从山顶上掉下去了,被他爷爷救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他家躺着,什么都不记得。”说着,魏骁抬了抬下巴,看了眼自个儿现在的小情人。
周景辞匆匆看了吴翼一眼,心中浮动着的不安更甚,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谢谢你,谢谢你收留他。我会答谢你的。”
吴翼却后退了两步,一副快哭的表情,他别过脸去,不想看周景辞在自己面前上演这出苦情戏。
他认得出,这人分明就是那张照片中的另一个男主角啊。
眼前这个男人穿着那么合身而高档的西装,连衬衣都没有一丝褶皱,虽已不再年轻,脸庞却清秀柔和,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眼镜,一副精英的派头。他坐在明亮而宽敞的办公室里,浑身散发着高贵而精致的气息,与自己,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吴翼下意识地往阿周身后躲,藏拙似得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一身粗糙劣质的衣服。
周景辞却没让他如愿,他大步朝吴翼走来,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谢谢你和你爷爷收留了我的恋人,谢谢,真的谢谢。”说着,这个精致而高贵的男人竟朝自己鞠了一躬,神情严肃而郑重。
吴翼却像是被周景辞手中的温度烫伤了一般,一下子抽出自己的双手。
他们是恋人,他们真的是恋人。原来,那些个美好的时光,那些日日夜夜里共同颤抖的片刻,都是他偷来的。
吴翼忍不住偷偷地打量着周景辞,一时间,所有的不甘与自卑共同织成一张密密的网,将他牢牢困住。他们是恋人,那自己与阿周呢?他们又算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的甜蜜,究竟又算什么?
他扬起头,像是突然举起旗帜,又像是在心间鸣起了战鼓,他笑得天真可爱,眼睛里却流露出欲说还休的暧昧,“不用谢,周哥他对我很好,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周景辞愣了几秒钟,他勉强笑了一下,看向吴翼的眼神有些可悲,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四月里的风,落在耳边熨帖极了,“怎么能不谢呢,他是我的命啊。”
魏昭皱了皱眉头,将魏骁往自己身边扯了扯,让自个儿傻兮兮的亲哥与吴翼分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小朋友,我哥他姓魏,姓周的是我哥的爱人。”
吴翼刚刚燃起的战意瞬间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他瞪大了自己一双圆圆的鹿眼,盯着魏骁,明知道魏骁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偏偏委屈得要命,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姓魏?”
魏骁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面是自称自己爱人的男人满眼藏不住的深情与眷恋,一面是小情人苦大仇深的盯着自己,他舍不得浓情蜜意的小情人难过,可那男人的话又不像作伪,更何况,魏昭刚刚在路上就给他看了好些他们三个人在家里的合照。手心手背都是肉,魏骁真是左右为难。
魏骁看了眼周景辞,又瞅了眼吴翼,索性破罐子破摔,冲吴翼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你问她,她不是我妹妹么。”说着,他指了指魏昭。
这场战争还未曾开始,就已经偃旗息鼓。吴翼垂下头去,泪水“簌簌”地往下掉,肩头亦颤抖着,不过一会儿,竟变成嚎啕大哭。魏骁蓦地心软了几分,他走到吴翼跟前,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强迫自己耐下心来,仔细哄道,“小翼,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真的不记得了。别哭了好么?”
周景辞何等聪慧,不需太多言语,就猜透了故事的经过。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最坏的、最痛的结局他都想过了,本以为这颗心早已饱经蹂躏摧残结出了厚厚的茧,可他万般设想,终没想过有朝一日等待自己的会是这样的故事。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由魏骁用了二十几年时光亲手填满的世界正在周景辞的心中一寸寸的崩塌开来,温馨祥和的墙衣一下,剥离出残忍的血腥与肃杀的寒意。
魏昭看魏骁与吴翼这副暧昧不清的样子就来气,她从魏骁身后喊道,“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魏骁本就烦躁不堪,听魏昭在自己耳边聒噪,一下子就拉下了脸,他回过头,冷冷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魏昭被他这个眼神吓得一颤,下一秒,就挥拳上去,“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打我么?我是你亲妹妹!”
魏骁被她一吼,脸色更难看了,周景辞只觉得脑壳疼,在魏骁发作前轻轻拉住他的手,温声说,“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回我们的家。”
魏骁的眼神在周景辞与吴翼间辗转。他是个成年人,坠崖让他失去记忆,却没让他丢掉理智,这男人虽然年纪比吴翼大,又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类正经人,可最起码他有钱啊。于是,只是几个瞬间,魏骁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歪了歪嘴角,朝周景辞一笑,“好啊,我跟你回家。”
吴翼又掉下了一串儿眼泪,拽着魏骁的衣角,却连要叫魏骁什么称呼都不知道。
魏骁又皱了皱眉头,看了吴翼一眼,眼神比起之前却明显冷淡了许多。可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魏骁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的,他摸摸吴翼的脸蛋儿,随口哄着,“乖,等着我。”
周景辞心如刀绞,像是割开了无数伤口,而那遍布的伤口又被自己最爱的人尽数撕裂。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吴翼,“你和魏骁是住那家饭店的宿舍么?我先给你另找个地方住好么?其他的……其他的我之后会联系你。”说着,周景辞从桌子上拿了张名片,放进吴翼手里。
吴翼撇了撇嘴,到底没把拒绝说出口。
第28章
魏骁迈进家门,环视了一圈儿后,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坐,将脚翘到茶几上,随后朝周景辞勾了勾嘴角,问道,“这套别墅是你的还是我的?”
周景辞还在玄关处换鞋,听了魏骁的话心中一颤,他素来聪慧,怎么会听不懂魏骁话中的意思?他只觉头晕目眩,险些歪到在地上,缓了片刻,方从鞋柜里拿出双拖鞋来,走到沙发边儿,蹲下来替魏骁把脏兮兮的鞋子脱了下来,又为他换上了这双柔软舒适的拖鞋,随后才坐在魏骁旁边,温声说,“这是我们的家。”
魏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也不带什么感情。
周景辞皱了皱眉头,知道魏骁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强忍着心中的难过,柔声说,“房子是你买给我的。昭昭就住在隔壁,也是你买的,说是送给她当嫁妆的。”
魏骁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瞅了周景辞一眼,似是不相信,“我以前对你这么好?这么大的房子也送?”
周景辞锁着眉心苦笑,而后他点点头,看着魏骁英俊如初的脸庞,轻声说,“是,你对我很好,简直不能更好了。”
魏骁听了这个回答,觉得无趣极了,又从上至下地扫了周景辞一眼,只觉得这人从面相到性格,皆是寡淡无味极了。他站起身来,径直朝沙发对面的落地长钟走去,“啧啧”了两声,随口说道,“这钟不好看,又破又老,摆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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