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子规皱眉,听不出他是在奚落还是嫉妒。
“但是可惜啊,祝氏把这事按下来了,你这回出不了风头。”瞿一幸灾乐祸。
韶子规这下可以确定了,他就是嫉妒。
孔哲君和木晨提着行李从电梯间出来,看见韶子规很惊喜。
木晨是组合里年纪最小的,还残存有孩子气,凑过来捏捏这又碰碰那,想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伤到哪。
“我没事。”韶子规反过来安慰他。
“吓死我了,”木晨捂着心口,“昨晚那个祝二公子好吓人。”
“祝先生是好人。”韶子规强调。
“哟,就急着帮你金主爸爸说话啦,”瞿一讨人嫌的能耐登峰造极,说什么都能插上话:“睡一晚上了不起了?你有人家联系方式么。”
韶子规忍无可忍的顶回去:“我有!”
瞿一大失所望,换了个方式骂:“小心他哪天闹疯病把你劈了玩!”
“祝先生不疯!”韶子规急着声辩。瞿一骂他可以,骂祝先生不行。
“别理他,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孔哲君很少见韶子规有心思理瞿一,既然两人吵起来了,他当然向着韶子规。
“一个疯子而已,还以为我看得上。”瞿一一张嘴吵不过三个人,说完这句话就识趣休战,扭过脸去不看他们。
木晨恨恨追击:“你以为祝家少爷看得上你啊。”
这句话戳了瞿一的肺管子。他昨晚鞍前马后伺候祝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大少爷却执着纠缠韶子规和盛佳舒,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他气得换了个位置,躲那三个人更远,眼不见心不烦。
孔哲君拍了一把韶子规的肩膀,问:“昨晚他真没为难你?”
“没有,我们回家泡了茶,很早就睡了。”韶子规为了证明祝先生的清白,特地解释:“没在一间屋,甚至没在一层。”
“哦。”孔哲君应了一声,看来是信了。
“那他把你带回去干嘛?害我担心。”木晨天真的问。
“这……”这把韶子规问住了,坦言:“我也不知道。”
那会祝煜已经废了,没办法再找麻烦,祝烨也不是非得把韶子规拉出来气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呢?
除了祝先生,恐怕没人知道。
林怡终于下来了,一脸菜色,直到看见韶子规,眼里才重现光彩。
“小祖宗!”她连忙把韶子规拉到一旁,问昨晚的情况。
韶子规知道有这一遭,早就打好了条理清晰的腹稿,老实把情况说了一遍。顺便表达“不关我事,不怨我,我从头到尾都很老实”的意思。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劫刚过,林怡的私心还是更甚,看见韶子规清早出现,没病没灾的,几乎要像个慈母一样抹泪。
待心情平复,又转而和韶子规说起她打听的情况:“祝二公子看来真是祝总的心头肉,祝氏的意思是祝二公子好不容易露面,不允许出现任何不利于他声誉的报道,小道消息也不行。已经责令昨晚在现场的艺人封口。”
“好,我不会提。”韶子规以为林怡是在提点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怡恨铁不成钢:“外边的人谣传他是疯子,我看不尽然,祝总对小儿子应该还是抱有期望,毕竟他才是嫡子。你……如果他喜欢你,你也该开窍。”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祝先生不喜欢我。”韶子规冷静的回答,眼睛澄明,容不得林怡多想。
林怡被他噎得半死。后面一大串“听说祝二公子的外公在首都势力很大”之类的废话一个字也没提。最后只交代:“祝大公子毕竟吃了瘪,你留在滨城这几天躲着他点,不要再惹出是非来。”
“放心吧林姐,”韶子规笑得云淡风轻:“滨城这么大,我上哪招惹他去,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祝烨和祝煜,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阔少,都注定是擦肩而过的人。
林怡带着其他三人赶飞机去了,韶子规回房收拾行李,办了退房,不知接下来的几天该何去何从。
这一片和祝先生住的那一片都太贵,韶子规抠得要死,叫了辆车,轻车熟路往自己长大的区域走。
那是一片普通的,现在已经破败的旧城区。充满了市井味。
记忆中的快捷酒店居然还开着,只是更破了,韶子规办了入住,每晚158元。
酒店楼下是一条熙熙攘攘的老街,小食铺早餐店水果店比肩而邻,招牌都已经褪色。似乎城市的发展与这条街无关,这里的一切还停留在十年前。
酒店对面是一个小区,六层板楼,上个世纪的建筑,韶子规曾经的家就在那里。虽然旧得不能住人,但因为学区尚可,房子也好卖。
十年前,当时还叫杜鹃的韶子规好不容易找到久不回家的生父,求他签字把夫妻名下的房子卖掉换医药费。
杜鹃记得,男人最初冷漠的说:“你妈那病治不好了。”
是他每天堵上门来又哭又闹,缠得男人无法正常生活,最后才肯签字,并热心的帮他办理手续。
然后,拿着钱跑了。
房子成了别人的,杜鹃却没拿到钱。妈妈只能等死。
你瞧,连生父都不值得信任。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便宜的住处房间窄小,韶子规不算高大,却连转身都困难,好在洁白的床榻算得上整洁,不会让人恶心。
韶子规躺了一会,没有窗户的房间令人感到压抑,他决心出门去找找他以前爱吃的食铺。
时光宛若停滞,不少老店面还在,只是收银的老太太苍老了不少,连手都在抖。
韶子规要了一碗卤面,还是以前的味道,尝在嘴里百感交集。
妈妈,生父,死亡,工作,祝先生……杂乱无章的元素在脑海中交错,像破碎的梦境,拼不起来。
他想吃完这碗面,就去看妈妈。
面没吃完,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祝先生。
祝烨被外公培养出了老年人作息,早上六点以前自然醒。
他熟练的做了双人份早餐,安静吃完自己那一份,瞥一眼客房紧闭的房门,出门下楼。
这边的司机应该收到过祝少爷的作息时间表,很早便在待命,祝烨的电话一到,两分钟后便停在楼下。
司机还是昨晚那位,训练有素,缄口不言,按祝烨的意思往墓园开。但祝烨从他迟缓的肢体语言判断,他现在应该困得要死,满腹牢骚。
因此,他在下车时说了一句:“陈师傅,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
司机倍感意外,受宠若惊的答:“没关系,少爷。”
然后才说:“不辛苦。”言语间心情明显变好了。
这片墓园不便宜,环境很好。尤其是清晨,鸟语花香,适合郊游。祝烨来过这里很多次,最初的沉痛已经减轻了许多,只剩下对母亲和姐姐深深的依恋。
其实这几年,他能走动以后,每年都会回来,只是不会让祝家人知道。
若非商业中心的揭幕仪式和卓依侬的忌日撞期,害得祝烨情绪失控上门找茬,祝庆祥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没机会再与小儿子打照面。
卓依侬的生命停在三十六岁,墓碑上的照片永远年轻漂亮。
祝烨记得,母亲像玫瑰一样灿烂。
她是大家闺秀,明眸皓齿,自信美丽,唯独学不会白莲花矫揉造作搬弄是非的本领。她这辈子唯一的错处,就是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爱上了一个对家庭内务没主意的男人。
她最后的悲剧也源于这一点。
祝烨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外室逼到角落,变成“横刀夺爱心狠手辣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恶毒女人”,百口莫辩,郁郁而终。
祝烨恨过祝庆祥是非不分,恨过苏慧的手段下作,但他那时太小,自保都难,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等他长大,他又已经抽身离开,与这一切无关。
外公开导他,祝庆祥和苏慧本就是天生一对,怨不得谁。
要怨就怨卓依侬自己想不开。她是公主,早就翩然离开,何必自降身段,与渣滓较劲。
卓远航最后对他说:“烨儿,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
祝烨穿着考究合体的西服套装,在墓前的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太阳爬升,阳光变得刺眼。
陈师傅载他回家,祝烨说下午没有出门的安排,让他好好休息。
顶层的复式公寓里没有人气,被子叠得一丝不苟,餐桌擦得一尘不染,祝烨意识到他捡回来的小可爱已经不在了。
他想都没想,立刻掏出手机给昨晚存的号码拨过去。
韶子规很快接了,恭敬的叫他:“祝先生。”
祝烨劈头盖脸的问:“你在哪?”
第9章
来者不善。
韶子规的第一反应是:完了,是不是祝先生家里丢东西了。
没等他想好应对和解释的措辞,电话那头又问:“怎么没在家里?”
啊?这是什么套路?
韶子规战战兢兢的答:“我起来见您不在,把家里收拾好就走了。”
祝烨斟酌了很久。他常年不事社交,自知沟通方式可能有些问题,但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