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程景曜面前,那种玻璃罩一样的精美很快就会破碎。
他紧张起来,又有些讨好地问:“你晚上在家吃饭吧?”
“嗯。”程景曜向他走去,“宋伯呢?其他人呢?”
“我给他们放了假。”杨昭说着有些底气不足,像是怕程景曜误会似的,“方便说话一些。”
程景曜当然不会误会,杨昭总是把自己装得像个上城人,自然也会像所有上城人一样对犯罪感到羞耻。他不会去看望被收押的程返,并且这件事连家里的佣人都不能知道,但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那个闯祸的儿子。
想到杨昭叫他回来的原因,程景曜心情也不怎么愉快:“你都给厨师放假了,晚上我们吃什么?”
程景曜想,他们好久没有单独一起出去过了。以前一起出去,总是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说服杨昭。说程博赡会让他出席公司的晚会,他需要新的符合场合的衣服什么的。只不过几次杨昭都没能去参加公司晚会年会,知道程景曜骗他,就更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说服他一起外出就餐就更费劲,今晚却是正好的机会。
杨昭难为情地交握着葱白一样不知人间烟火的双手:“我做吧,我会做烩饭。”
这是他唯一会做的饭,也是十分具有下城特色的一道饭,把饭菜和肉放在一锅煮,然后放调料,再一锅吃。
自然不是精美的食物,所以杨昭说出来之后就更难为情,他面颊绯红:“你要是不想吃,也可以出去吃,我听你的。”
程景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烩饭吧。”
这个饭程景曜中学时似乎吃过一次。那时他抓着杨昭告诉他,他的同学都嫌学校的饭菜不好吃,都是妈妈中午送新鲜的饭过来,所以他也要。
杨昭不太会做饭,但当时急于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也答应了程景曜。程景曜记得当时杨昭给他送来的就是烩饭,但他记不得自己吃了还是倒掉了,总之,回家后他告诉杨昭自己因为他送的饭菜糊在一起,被同学取笑了,笑话他只有下城的猪才吃这样的食物。
烩饭是什么味道他不记得了,但杨昭当时难堪得快哭了的表情,他现在都记得。
杨昭在他昂贵的衬衣胸前系上了围裙,他勾着腰在切一颗土豆。纤细的腰把衬衣绷紧,背沟中间椎骨轻微隆起,屁股也把挺阔的西裤绷圆了。程景曜就在他身后抱着胳膊看他,杨昭分明知道那种视线,所以他装作一心一意只盯着案板的食物,不敢回头一眼。
程景曜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觉得碎花的围裙和他意外搭配。
烩饭的味道比他想象中好一些,也可能是真的饿了。杨昭只吃了一小碗,程景曜把剩下的全部吃掉。杨昭吃完后不敢私自离席,陪着程景曜又不敢看他,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而他想问的问题,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程景曜吃好了,擦擦嘴,才慢悠悠起了话头:“我今天去看程返了。”
杨昭终于扭头看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了?”
“目前在收押所,我看他还挺精神的。”
这话听在杨昭耳朵里显然不是个好消息,他一脸急色,连问问题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口似的。
“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不,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搞错了,不会是他吧,他怎么会去害博赡啊。”
程景曜没说真就是程返,只说:“警方把他列为嫌疑人总是有原因的,不然也不会随意抓人。”
杨昭很急,担忧的情绪清晰地写在他脸上,让人一目了然。他甚至顾不得和程景曜保持距离,上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景曜,你救救程返,只有你能救他了……你们好歹也是兄弟啊。”
“……你劝劝博赡吧,他一向都听你的。要不然你带我去见他,我会求他的……”
“杨姨,大哥肯定不会听你的话。”
程景曜说出这话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开始混蛋,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程返和大哥之间一向有矛盾,这次大哥伤得那么重,差点没救得回来,我现在去劝他也只能火上浇油。”
这话的确让杨昭脸上的担忧变成了绝望。
“那要怎么办才好?程返才25岁,我不能让他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啊。景曜,你帮帮我吧。”
“别担心,我肯定会帮你想办法的。过两天大哥气消了,我再去劝劝。”
“谢谢你,景曜,谢谢你。”杨昭抓着他的手,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这不是第一次,程父刚去世,程博赡不顾遗言要把这对母子赶出程家时,杨昭也是这么抓着程景曜的手求他,那模样好像程景曜不答应他,他就立马死在他面前。
这晚上程景曜留宿在了合景苑,他的房间在一楼,所有东西都保存得相当完好,他斜躺在自己的床上,随手翻了一本中学时看的书。
他在等待。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显得格外安静。杨昭在二楼,以至于他赤脚下楼的声音,程景曜也能听见。
房门轻轻敲响了两声,连这敲门声都带着怯弱和迟疑。
“进来。”程景曜合上书本。
第56章 菩萨
杨昭进来了,赤着脚,穿了一身白色蓝边的棉质睡衣裤,头发披散下来,身上带着刚刚洗浴过的水汽和香味儿。他走进这个房间,眉眼低垂着,不看程景曜却向他一步步走过来。
“杨姨,这么晚了有事吗?”
杨昭嗫嚅着:“别叫我杨姨。”他走到床边,没怎么犹豫就叉腿坐在了程景曜腿上,手指有些颤抖地去解程景曜的衣扣。
程景曜却捏住了他颤抖的手指:“你以为这么做,我就能让程返立马出来吗?我已经说了,我办不到。”
杨昭咬着嘴唇,眼睑屈辱得有些发红,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那就程景曜就不会帮忙了。他只能小声否认:“不是的,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来的。”
程景曜放开了他的手,由他解开自己的衣扣。他抬起杨昭的下巴,多么冷艳的一张美人脸,脸上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却有着被时间磨砺得柔软顺从的神态。
他撩起自己的头发别到耳后,主动把吻落在程景曜胸前,却被制止住。
“那你来是为什么?”
杨昭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红了的双眼,并不说话。
程景曜凑近他的耳边,低语道:“那是你想跟我做了?想被我干?”
杨昭仍不说话。
程景曜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又逼问道:“是吗?”
“是不是?”
杨昭松开咬在嘴唇上的牙齿,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下贱。”
杨昭又紧闭上了嘴。
程景曜把他衣服两下扒掉,嫌弃地扔到地上。
“取悦人会不会?你穿这种衣服谁会对你有兴趣?给你买的裙子呢?”
“在柜子里。”
“去穿上。”
杨昭从程景曜身上起来,抱着光溜溜的胳膊快步出去。
程景曜闭了闭眼睛,强忍着不去拥抱和亲吻杨昭,更强忍着想要把自己贴在他胸膛,贴进他怀里的冲动。
杨昭去了他的卧室里面那间小衣帽间,打开最里面上了密码的柜门,满满一长排挂着的白色真丝睡裙,长的、短的,有的只是一片流光似的裸裙,有的却点缀着蕾丝花边、珍珠和宝石,异常繁复,但共同特点都是白色、睡裙、女款,全是程景曜买给他的。持续了七年,连他自己都没有数过这到底有多少条。
他随手拿了一件穿上,空荡荡的前胸,衣衫摇曳。他又去了楼下。
【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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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落水已经过去了一周,除了骨折的手,程博赡其他伤势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程景曜一大早去看他时,江素律比他来得还早,程景曜正和江素律在病房里聊天,看起来挺开心。
程景曜没去打扰,眉头却深皱起来。倒不是他不愿意程博赡能和结婚对象培养出感情,只是在摸清江素律的底细前,不可掉以轻心。
他两聊了约莫一个小时,江素律告辞,程景曜进门时,还看到程博赡望着门口有些意犹未尽。
程景曜闲闲问道:“聊什么呢?”
“就随便聊了聊等结婚后对两家公司的规划之类。”
程景曜轻笑道:“聊公司聊得这么开心?”
“是啊,跟聪明人聊天是很愉快的,我两对公司发展的看法竟然差不多。小江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在工作上倒是个绝对的激进派,很多想法都和我不谋而合。”
程景曜敷衍地笑了笑,转而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了,小江给我带了饭。”
程博赡那一脸快乐中带点甜蜜的模样,在程景曜眼里显得有些蠢。他扯了一张凳子过来,不急不缓地问:“大哥,你是不是对江素律很有好感?”
“是挺有好感。”
“从他救了你之后?”
“差不多吧。”
“那你分得清楚这种好感是来源于感激,还是其他的某种因素?”
程博赡不耐烦地蹙眉头:“这有关系吗?”
“有关系。大哥,你可以对江素律有好感,可以感激他,但不要喜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