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至困惑地想着,不经意地,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彼时穆南城正站在山巅出神地望着远方,听到冯至的话他转过头来,月光落进他的眼睛,细细碎碎地闪烁着,他眨了下眼,戏谑地说:
“因为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啊。”
少年冯至顿时意气风发心潮澎湃,他深吸一口气想站起来,他想跟穆南城说我会永远跟着您,一起为这个伟大的心愿而努力,穆南城却“噗嗤”笑了起来。
冯至这才知道穆南城是在开玩笑。
穆南城后来又转过头去,冯至看到他仰着头,手臂向上抬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苍穹之上的月亮星辰似乎都在他一臂之距里,而他仿佛正在试图采摘:
“湎北其实是个好地方,有很多的资源,石油,宝石,天然气,有色金属,应有尽有,但为什么湎北还这么穷?因为罂粟,这种罪恶之花掏空了湎北人的精气神……这个地方,很像我自己的命运,开局挺好,老天爷能给的都给了,内忧外患却掏空了所有,于是这个国家开始自暴自弃,可是没有人,没有一个国家,会甘愿永远匍匐在深沟里,我想试一试,我穆南城能不能让湎北站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今天你们吃粽子了吗?
本章评论仍然有红包哟,么么哒!
第85章
萧然一只手托着盛鱼的盘子,一只手攥着筷子,他怔怔地看着冯至,连鱼都忘了吃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你说的那个人是穆南城,你把他讲得好像个圣人。”
冯至中肯地说:
“他不是圣人,他甚至总说自己不是个好人,很多人因他而死,但也有很多人因他而活,对我来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我们秀果寨的恩人,他救活的人,比因他而死的要多的多。”
“恩人”两个字像是一根重量极轻但分量很重的羽毛挠动了萧然的心。
穆南城对他也是有恩的。
萧然不能轻易原谅穆南城对四哥的亵渎,甚至因为亵渎四哥的是穆南城而更加不能轻易原谅。
如果穆南城只是一个单纯的合作者,一个冷冰冰的报答的对象,萧然是不会这样伤心和气愤的。
他一直以为他和穆南城已经是站在一起的……一起的……
一起的什么呢?
搭档?盟友?朋友?或者……更亲近一些的关系?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丈夫,这世上没人比我们更亲近。”
鬼使神差的,萧然忽然想到不久前穆南城跟他说的这句话。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那本曾经对他来说不过轻薄如一纸合约的结婚证原来富有那么多的意义。
就像他们共同拥有远山和恩南的股份,就像他们即将一起得到罗湖湾的土地,就像他们自从结婚后朝夕相对同进同出一天都没有分开过,就像他们流连过许多住处,每一个房子都能称之为“他们的家”,就像穆南城口口声声宣称的“你我绑在一起,是我们要面对一生的现实”。
人,总是对自己信任和亲近的人更加苛刻。
如果是其他人对傅予行不敬,比如小三木那个东洋鬼子,萧然只会愤怒,只会报复,唯有穆南城,生气之于,萧然更多的是伤心。
他没有办法确切定义这种感受,但是当年得知宋枢衡的身世,得知父亲多年来一直在背叛母亲,他也有这种深沉浓烈的无法言喻的悲伤,一个最亲的人,伤害另一个最亲的人,这是何其悲哀的事……
这个念头浮上来的时候萧然微微地打了一个激灵。
什么时候,穆南城也可以是他“最亲的人”了?
什么时候,穆南城居然可以和四哥相提并论了?
……
“滴滴”的汽车喇叭声骤然将萧然神游出去的思绪拉拢回来,他和冯至循声看过去,就见一辆粗犷彪悍的军用越野大喇喇地开了进来。
冯至道:“是先生回来了。”
萧然当然知道是穆南城回来了,他迎着灿烂的阳光眯眼看过去,纳闷地问:
“他怎么还带了一条狗回来呢?还是好大一条狗!”
冯至也看到一颗硕大的金灿灿的毛脑袋在车窗前一闪而过,驾驶位上的两个人先后下车,后座紧跟着跳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那不是狗,”冯至笑道,“那玩意可比狗牛逼太多了!萧然少爷,那是狮子王啊!”
狮狮狮……狮子王?!
萧然震惊地瞪着冯至,他无法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你你你你说那是个……”
冯至肯定地点点头:
“那是埃托尔养的宠物,曾经参加过M国的狮王评比大赛还拿了第一名,它可是M国的明星动物……”
“吼!”
低沉的吼叫声带着响彻大地的震撼力,昭示着大自然中最强大的生物的力量和威严,萧然霎时腿软,他立刻躲到冯至身后揪住冯至的衣角,吓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冯冯冯冯至……我们快快快快跑……哇!”
“萧然别跑!”
“萧然少爷不能跑!”
两声大喝一远一近同时响起,那只狮子看到如斯广阔的城堡本来就兴奋不已,它撒开蹄子往萧然的方向狂奔而来,而萧然吓到极致不由分说也撒腿就跑。
原本狮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类,如今看到奔窜得好像兔子一样的小人狮子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
穆南城和冯至都道不好,但他们一个跑不过狮子六十公里的时速,另一个因为事发突然反应慢了一拍没跑过萧然慌不择路的逃亡,两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金色的庞然大物一跃而起,然后将那瘦削精致的少年扑倒在地。
“啊啊啊!!!”
沉重的躯体压到身上,一张血口大口喷着腥膻的热气冲他张开,锋利的犬齿好像两颗巨型水泥钢钉闪烁着凶恶的寒光,粗糙的布满倒刺的舌头几乎舔到萧然的脸上……
萧然惊骇欲绝,根本无法控制山呼海啸般的恐惧和绝望,放声大哭了起来:
“哇哇哇——救命啊!!!”
生死关头下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撕心裂肺的哭声看似持续了很久,其实只有短短一瞬,萧然被穆南城抱进怀里时整个人抖得像只被冰水打透了的小鹌鹑。
穆南城拍着萧然的背,好像哄孩子一样:
“萧然乖,不怕,它不咬人,别怕……”
“呜呜呜——”
穆南城心疼坏了,他恨不得给自己俩大耳瓜子,他把狮子带回来是为了逗萧然开心的,谁知道把人给吓哭了。
“穆!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小男孩啊?”
埃托尔把自己的狮子喝到身后去,饶有趣味地摸着下巴笑道,
“这可真是个美人啊,就是胆子太小了,怎么哭成这样了?不过一只大猫而已啊……哎?小美人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埃托尔又换了英语来讲,然而萧然埋头在穆南城怀里一应外界的声音全都置若罔闻,他是真的吓坏了。
别看他跟人斗起来张牙舞爪天王老子都不惧,就算被人把枪口顶在脑袋上不过是开个洞的事,但是这狮子实在是太恐怖了,那张血口大口可是嘎嘣一下就能咬掉他半个脑袋,万一他死不透,还能清醒地感觉到狮子一口一口把他的肉和骨头都拆开来啃……
太可怕了!萧然被自己惊世骇俗的想象吓得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穆南城懊悔不迭,不停给小孩擦眼泪:
“好了好了不怕啊……”
“呜呜呜——”
埃托尔挖了挖耳朵:
“穆!你确定这是个小男孩不是小姑娘吗?我说他也太能哭了吧?”
“你他妈给我闭嘴!”穆南城喊道,“冯至,把那畜生锁车里去!”
“是!”
冯至弯下腰,两手分提住狮子的前后腿,居然轻而易举地把三四百斤重的狮子扛在了肩上。
“哎哎哎!”埃托尔急得跳脚,一路追过去,“谁敢锁老子的波比?冯至你给我放下!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
穆南城不停地哄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孩:
“萧然你看,狮子不在了,冯至把它带走了,你看——”
“谁把它带来的……好讨厌……”
“是是是,”穆南城毫不要脸地甩锅,“埃托尔非要来城堡做客,他这个人就是这德性,一刻钟离不了他的宠物,而且从来不顾忌别人的想法,我们华夏人又最不好意思驳人面子……咱以后不让他来了啊。”
萧然这才怯怯地抬起脸,他泪眼朦胧地往前方看,果然看到冯至扛着狮子的伟岸背影。
“狮子走了是不是?不怕了啊,”穆南城给萧然擦着脸蛋,他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就是个宠物,不会咬人的,你这样跑,它以为你跟它玩就会来追你,但它不会伤害你,你看它扑过来的时候都知道用爪子撑着地不压到你,这东西通人性的。”
“你们……养狮子……犯法的……”萧然抽抽噎噎地说。
穆南城失笑:
“在M国允许养狮子。”
“变态……”
“是,埃托尔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