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言尽量控制心底泛起的波澜,一言未发。
米耶安却带着诡谲的笑容说了下去:“如若不是当时的路西法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带你一起堕入地狱,你早不该是光之序列的天使,看来这件事……你还是没能想起来,在逃避么?”
字字诛心。
慕子言其实隐约记得,在最后那一天,自己曾经与路西法有过一段对白。
时隔千年,依然剜心蚀骨。
为什么……
为什么在最后的一刻,居然真的被放弃了?
即使是今天,慕子言也相信遵从自己的内心,一定会选择追随路西法堕入地狱。
自己代表的,从来都不是光明啊。
然而最后一刻,这样的自己究竟被路西法丢弃在天堂,代表光之序列出战,与路西法遥遥相望,至死方休。
他们都没有死,事实上相隔千年的他们,重聚了。
可是依旧回不去了啊。
那千年被洗去记忆的空白,自己消失的神力,空虚的心,尽数显明了两人难言的隔阂,什么都弥补不了了。
慕子言脸色愈发难看,米耶安笑了:“看来你想起来了,如何?不如……和我一起对抗路西法?让他曾经亏欠我们的,一一偿还?”
不知过了多久,慕子言终于开口:“你要怎么对付路西法?”
米耶安一怔,盯着慕子言的表情带着些许怀疑:“你是来试探我的?”
慕子言没有答话,只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米耶安。
米耶安摇摇头:“如果你没办法证明你的诚意,我或许也没办法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莫尼路,”慕子言沉默片刻道:“我对路西法没有感情,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可是我早就记不起所有的爱憎。”
米耶安微微一怔。
慕子言笑了笑,笑意有些淡:“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没有直接答应你,因为我或许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
“很好,”米耶安竟然爽快地笑了,丝毫不似作伪:“如果你恨他,这件事或许还不适合你,沙利叶,你同以前一样不会骗人。”
掌管着月光的能力,沙利叶从来都是心思通透的。
不擅长演戏,不擅长骗人,所有的情绪尽数呈现在脸上,没有半点虚伪。
这样的性格让他受尽了苦头,却从来不曾改变过。
“你回到路西法的身边,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米耶安认真观察着慕子言的反应,片刻后补充一句:“你也知道,这等于是我们的一切。”
慕子言又一次沉默。
“你有充分的时间考虑。”米耶安垂下眼,安静地笑了笑。
这样子有一点点像是当年的莫尼路,慕子言没忍住怔了怔,神色表情被尽数收进米耶安眼底。
稍稍顿了顿,米耶安伸手毫不客气地覆上慕子言的手,正想说句什么,就被那灼热感瞬间烫了一下:“嘶——”
“怎么?”慕子言回过神来,就见米耶安的手心满满一片黑色灼伤的痕迹,甚至还冒着烟!
十分恐怖!
“路西法那家伙,占有欲还是那么强。”米耶安蹙眉冷冷道。
“我有一个疑问。”慕子言忽然道。
米耶安一怔,将手放在桌下毫不在意地点点头:“说。”
慕子言微微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神力?”
米耶安脸色一沉:“你在怀疑我?”
“并不是怀疑,”慕子言道:“上一次来第四界的时候,你说过你并不喜欢我。”
即使语言可以伪装,眼神不会骗人。
所有的情绪尽数彰显在当时的米耶安眼底,慕子言自信绝对不曾看错。
心思通透的人,对旁人的所有心机同样看得分明。
他能看到路西法的担忧,同样能勘透米耶安的不怀好意。
半晌,米耶安冷淡地笑了:“所以你不曾信过我。”
“我需要一个理由。”慕子言安安静静道。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米耶安简单地引述。
慕子言沉默半晌点点头:“对付路西法,就是我们当下共同的利益。”
没来由地,他想起很久以前米耶安还是莫尼路的时候,他和莫切尔一起无忧无虑地叫着路西法“殿下”,那时候路西法尽管没有言语,对他们还是足够照拂的。
代表傲慢的路西法,尽管有着地狱魔王的名声,却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米耶安看了慕子言良久,满意地笑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自然。”良久,慕子言笑了笑,和米耶安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第34章 慕子言的复仇
那一天,米耶安对慕子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相信我。”
多么讽刺。
从前慕子言最喜欢对别人说的话,在人间的时候不管谁托付的事情,换来的都是慕子言含笑温和的言之凿凿。
而现在,米耶安用那尽可能真诚的表情一字一顿说出的“相信我”,换来的只有慕子言淡淡的回应:“嗯。”
到底该相信怎样的人呢?
重新面对路西法的时候,尽管看得出路西法下意识的掩饰,慕子言还是看出了他一瞬间的如释重负:“你回来了。”
“回来了。”慕子言对这样温情的对白稍微有点不适应。
路西法盯着慕子言看了片刻,没有将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
半晌,他转移了话题:“如果我是你,我会尽快回到紧急事务部。”
“你在担心我和他做了交易。”慕子言看向路西法,语气轻松。
这样的语气没来由地让路西法有点恼火,尽管这情绪在他的眼底不过是一闪而逝:“如果你希望,没错。”
“是你的人,路西法。”慕子言毫不在意地全盘托出。
路西法看向慕子言,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地笑了笑:“莫尼路?”
这一次轮到慕子言惊讶:“你全都知道?”
如果全都知道,没道理由着他优哉游哉这么多日子,地狱魔王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代名词。
“刚刚想到的,”路西法淡淡道:“不过不要紧,如果摧毁了第四界,也就不存在第四界可笑的王。”
慕子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旁边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实在是该死的熟悉:“不行。”
米迦勒。
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慕子言眉心不自觉地蹙起来。
米迦勒依旧对慕子言视若不见,只盯着路西法道:“这是不可能的,破坏第四界的存在会破坏四界平衡。”
他看起来行动有些费力,显然是受了伤的缘故。
路西法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只淡淡道:“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好还是不要干预。”
哦……
慕子言在心底抑扬顿挫地哼唧一声,绝对就是关心!
路西法式的关心。
米迦勒没做声,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后面的羽翼没有完全收起,在后背上划出好看的弧度。
慕子言盯了片刻,忽然有些好奇自己的羽翼。
到底是堕天使一样的黑色,还是天堂一样的纯白?
这个问题没有干扰他太久,因为下一秒,一声销魂的呻吟就传了粗来!
在这种地方实在是诡异非常!
慕子言下意识跳了起来摆了个战斗姿势!
路西法有些讽刺地挑起唇角:“你没有神力,是打算直接扑上去压死他么?”
慕子言默默收回手,尽管没有神力,可是力气的确比以前大了很多好么!
压死什么的也未必不可能!
万一是个侏儒呢!
下一秒——
宙斯一脸郁卒地出现,身后跟着志得意满的哈迪斯。
众人:……
片刻后,慕子言非常含蓄地点点头:“恭喜你哈迪斯,你终于众望所归地将宙斯给上了。”
正面上什么的不要太客气。
宙斯一脸惊悚地看向慕子言:“你这是想到了什么?”
“没关系,我们什么都没想到。”慕子言一脸纯真无辜。
宙斯紧忙摆手:“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一般来说,在电视剧或者小说中,这种情形就代表了默认,大家都非常有经验地别开了头。
哈迪斯忍笑:“说说你的发现。”
尼玛简直奏像是霸道总裁爱上我!
宙斯觉得自己真是十分倒霉!
为何如此倒霉!
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正常地开了口:“嗯,没错,我的确是有些发现,你的神力可能找到了,当然……还有你与路西法之间的那些事。”
犹豫片刻,宙斯这样说。
尽管很好奇刚刚那各奇怪的声音,但是明显这件事更为重要!
慕子言立刻被吸引注意力:“怎么回事?”
刚刚和米耶安的见面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是第四界的筹码,不大可能直截了当地放在这里。而如果能够直接放在这里的,八成也是个骗局。
久久的,没有人开口。
路西法淡定地别开头,一言未发,仿佛这件事与他全然无关。
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慕子言身上,让慕子言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很快被一声淡淡的声音取缔了:“去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算是我的诚意。”
米耶安。
不知为何,慕子言忽然想起临行前的那一句,米耶安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