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目光没来由地让慕子言不自在起来,他缩缩脖子问道:“怎么?”
路西法看了慕子言片刻问道:“你会为什么不顾一切?”
慕子言犹豫片刻:“为了什么……”
“没错。”路西法点头。
这问题倒是让慕子言犹豫起来,半晌,他方才问道:“你说的不顾一切,指的是生命吗?”
“或许可以算上生命。”很显然,路西法没有想到这一层。
慕子言又一次沉默良久,直到快要鞭笞殆尽路西法的耐心方才呼出一口气来:“嗯,我想应该是为了感情吧。”
慕子言从来都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如果说是为了任何东西,包括梦想在内,或许都不会值得拼命。
但是为了感情,或许还是值得的。
慕子言没有感受过那种彻彻底底的亲情或是爱情,却总归还是觉得,那些是值得自己付出一切的。
因为从来没有过温暖,所以异常期许。
路西法深邃的目光依旧让慕子言不自在,半晌,他方才嗤笑一声:“感情?”
不知道为什么,慕子言又一次看到了路西法的背羽。
慕子言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而很明显,路西法是不喜欢他的答案的。
半晌,路西法方才问道:“你认为自己是地狱的人?”他向前靠近,几乎靠到慕子言的耳畔,呼吸带着调侃的意味,却又冷漠至极:“或者我该问,你认为自己是我的人?”
慕子言一怔:“怎么可能?”
这是一种试探,一种该死的试探,像极了宙斯之前说的那些话,或许路西法自己也有在犹豫。
慕子言这样想着,语气笃定非常:“我喜欢女孩子。”
“很好,”路西法向后退了几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慕子言:“我也希望这不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毕竟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
饶是谁被人这样说,或许心情都不会太好。
然而慕子言只是平静非常地点点头:“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了。”
路西法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你不怕死?”
慕子言苦笑,如果是以前,或许是怕的。
可是现下经历了太多,人间都换了几重,怕死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人好,何况是路西法。
所以对自己好唯一一个可能便是——
他希望自己活着,来帮他完成一件事。
“活着和死去,其实不过是人类的两种形态罢了。”慕子言这样说着,目光很空,他笑了笑:“你或许理解不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路西法说过话,而且还摆出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路西法皱皱眉,觉得有点烦躁。
但是这样的烦躁丝毫不影响他将接下来的话说下去:“精灵王与你订立了婚约,你知道么?”
噗——
慕子言正在喝水,正正好好一口水喷出来。
路西法往旁边一躲,还是不免被溅到衣角,他忍着杀人的冲动喝道:“你能不能有最基本的优雅?!”
“你也知道我不是地狱的人,所以请不要太在意。”慕子言笑嘻嘻地说着,还不忘补刀:“有洁癖是病,得治。”
小鹿感觉到杀气,吱地一声钻进慕子言的怀里。
这场景莫名有点碍眼,路西法想着。
二十分钟后,两人依然面面相觑。
路西法黑着脸站在旁边,显然不打算说下去了。
慕子言被闹得没办法,只好主动问道:“然后呢?”
路西法慢悠悠地看了慕子言一眼,幽幽道:“好奇心太强是病,得治。”
……还能再小心眼一点么魔王大人!!!
☆、心头朱砂痣
“第四界的暴动近在眼前,而宙斯很可能需要我。”路西法淡淡解释道。
慕子言等待着自己的戏份,可是路西法一直没有说下去,他不得不重新问道:“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
“去天堂的时候,去一趟生命树。”路西法说着,仿佛这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他的目光很深邃,深邃地看不清其中全部的情绪,然而慕子言并不介意,他只是点点头:“去生命树,帮你拿一样东西?”
路西法似乎是有些意外:“你很聪明,”稍稍顿了顿,他补充道:“难怪宙斯以为你有预言能力。”
“呃这个,”慕子言挠挠头:“我们人类比较喜欢叫它推理能力,好吧这不重要。”
路西法淡淡颔首,鬓发微微垂下来,看起来好看的紧,然而现下并不是讨论魔王大人头发的时候,因为他很快接着说了下去:“生命树旁边,有每个天使的名册,它形成了对我们能力某种意义上的禁锢,而我要你做的,便是将我的那一份拿回来。”
慕子言:……
路西法盯着慕子言看了片刻:“很难么?”
慕子言忍住骂人的冲动迂回问道:“你要它做什么?”
路西法道:“第四界。”
“不可能,”慕子言果断反击:“如果真的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你直接去找宙斯就可以了。”
路西法摇摇头:“你大概不大理解这个机制,尽管宙斯是万神之王,但是他不能直接命令天堂。”
“那么天堂是谁的地盘?”慕子言蹙眉问道。
路西法沉默片刻,那个熟稔的名字在唇边绕了一圈,他第一次决定不按心思说话:“是上帝。”
“不,至少现在,是米迦勒的地方。”慕子言笑了,笑容中含着让人看不透的东西:“所以你在惧怕米迦勒?或者是不愿意面对?”
这样的词汇很难落到路西法身上,软弱,逃避,是路西法眼中无能者的专属名词。
可是现在,慕子言毫不客气地将这一切按在他的头上。
片刻,路西法气极反笑:“所以你是在讽刺我?”
他的声音依旧很是优雅,带着那种该死的傲慢。
慕子言摇摇头:“没有的事,我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慕子言忽然不大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去解释,他沉默片刻说道:“不大习惯身旁的人逃避,对不起我失控了。”
“……”路西法没有接受这一份道歉。
慕子言看了一眼怀中的小鹿复又问道:“这只小家伙,我可以带着吗?”
路西法按捺住隐隐的怒火:“你做事情,不需要经过我的批准。”
“哦。”慕子言点点头。
然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直到路西法觉得这样的沉默难以忍受,真是奇怪,他很少有难以忍受沉默的时候,更多时间里,他讨厌身旁人们的聒噪。
“你可以回去了。”路西法居高临下。
“回哪里去?”慕子言问道,片刻又点点头:“好。”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朝着来路一步步走着,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方才走到了宙斯的面前。
宙斯看着忽然出现的慕子言有些意外:“路西法他……”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笑道:“他把你抛下了?”
慕子言觉得心情很糟,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让他没心情回答哪怕一个字。
宙斯也不介怀:“很好,那么现在,至少现在,你可以归属我一阵子了。”
莫切尔在旁边忽闪了两下翅膀,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他发现自己被禁言了……
唯一能够禁言地狱使者的人,只有地狱之主路西法。
所以莫切尔不甘愿地闭上了嘴。
没有人反对,慕子言自然也没有。
宙斯心情大好地拉住了慕子言的手:“那么……你或许可以和我一起回一趟神殿。”
他想,这样子或许路西法会出现。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倒是慕子言自己开口了:“我要回去了。”
“回哪里?”精灵王蹙眉问道。
“婚约怎么回事?”慕子言不避不闪地看向精灵王,眼底有质询的意思。
“那是一种保护,可是因为路西法在我之前下了更厉害的保护咒,所以婚约失效了,”精灵王叹了口气划上一道结界:“我很抱歉。”
慕子言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不喜欢被欺骗。”
“我没有欺骗你的恶意,”精灵王的语调很轻柔,同样高贵而好听:“真的很抱歉。”
这样的语气,路西法从来都不曾有。
即使是做了任何不能为人所容忍的事情,路西法也总有一大堆理由,甚至更多的时候,他根本不屑于说任何理由。
他习惯于独行,更习惯于颐指气使。
该死的魔王,慕子言想着,他看向精灵王:“为什么你要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精灵王蹙眉,半晌眉眼舒展开来笑了:“不……我可爱的人类,我并不是束手就擒,我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他知道慕子言没有听懂,所以精灵王微笑着说了下去:“这个时机就是当第四界以为完全控制了精灵族,那么才是开始反击的时刻。而你怀中的小家伙,就是我全部的筹码。”
这一次慕子言听懂了,这是诱敌之计,与孙子兵法中所言极为相似,他看向自己怀里温顺的小鹿,轻轻揉了一把问道:“你很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