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瑕目光直直看着面前的河,扬眉问:“会游泳吗?”
遆景眨眨眼,“嗯。”
“会?”
遆景反问:“你不会?”
尤瑕顿了下:“会。”
在尤瑕小时候,还不知道尤岩是他二叔的时候,一家还没搬来和乐小归同住的那个院子里时,他住在一个村子里。
村子叫河岔,是因为村子坐落在两条河的岔口,村子前后都有一条河,所以这个村子的孩子都是游泳的好手,偏偏尤瑕例外。
尤瑕从小唇红齿白,皮肤白细嫩滑,摸上去小姑娘的肤若凝脂用上去也不过分,用村子里的人话说白生生水嫩嫩的娃子,可不舍得太阳晒。
那时候尤岩也宠他厉害,村子里的孩子光着屁股蛋儿一个个都是黑泥鳅,天天前后河的忙着下水捉虾逮鱼,每次见到他都做鬼脸笑话他是小嫩囡。
尤岩见了,直接脱鞋要抽这些人,然后回头对他呲牙咧嘴笑:敢说老子的崽,抽不死这些熊玩意儿,不就是游泳吗,咱不学。老子在在村里混这么些年,看谁敢笑话你。
凭着尤岩的混不吝,渐渐的村子里就是再熊的孩子也不敢招惹他。
因此尤瑕作为在水村长大的孩子,其实不会游泳,后来要常常面对尤岩飞向他的拖鞋和巴掌,忙着活下来,更不会有时间学这个,但是尤瑕却对会游泳有种莫名的崇敬,更钦佩这样的人。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看遆景的眼神,不自觉得带上了我就知道你会游泳还游得很好果然是我挑的男人好优秀我好喜欢的神色,遆景心虚的滚了滚喉结,原本想说不会,硬生生打了个弯,变成模棱两可的嗯。
说完,尤瑕一副果然如此,让他不由挺直了腰,好像自己不仅会游泳而且还是个国家级的游泳冠军未来的奥林匹克健将级别的金牌大佬。
听到遆景会游泳,尤瑕心思渐渐雀跃。
他没游过泳,但是却骨子里喜欢水,小时候被护着没有机会,但是水村的孩子还是向往水的。趁着遆景在,他想下水试试。至于遆景问他,尤瑕为什么会说会,他只是隐约觉得,那个不会,勾带出来的都是沾血带疤的记忆。
他想抹掉。
反正打肿脸充胖子,自己也有遆景撑着。
两个旱鸭子,默契的在河边成了游泳巨匠,还暗暗用果然是我喜欢的人的欣赏目光看对方。
美好的错觉或许在下一秒就会破裂,遆景猝不及防推了尤瑕一把,“会游那还不下去!”
现在站的水位,刚没过去两人的脚丫子,他即便推了尤瑕一把,也不到尤瑕膝盖。
尤瑕也激动起来,转身就报复,踩着水迸溅着水花把遆景水里推,两人拥着打着,越走越深。
水刚没过腰,两人衣服都湿的差不多了。
“你游一个啊。”尤瑕想偷学。
遆景:“你也来。”
尤瑕:“来!一起!”
说罢,两人做好准备动作,准备欣赏对方往水里窜时腾空跃起的一瞬间。
两人倒计时:“3.2.1……”
河面一片安静,两人面面相觑,忽然都冻住。
“你怎么不动。”尤瑕疑惑蹙眉。
遆景也纳闷:“你怎么不动。”
尤瑕:“我想看你游。”
遆景:“我也想欣赏你泳姿来着。”
双方:“……”
空气忽然僵住,乌鸦嘎嘎嘎飞过。
“你……”尤瑕犹豫。
遆景也矛盾:“你……不会游泳?”
尤瑕眯眼:“……你也不会?”
遆景没得感情:“呵呵。”
尤瑕:“说实话,校帝是你装逼装出来的吧。”
遆景:“你也老实交代,校霸是你吹牛吹出来的吧。”
“我艹!”
“滚蛋!”
作者有话要说: 莫装逼,装逼有风险。
暑假不要去水边随便玩哦!
第55章 生吗
一个也,遆景什么都懂了。
校帝校霸面面相觑,原来大家都在装逼啊,可真是志同道合!失敬失敬!
王八看绿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烂锅自有烂锅盖,大抵如此。
遆景摸摸鼻子:“你不会干嘛说会。”
尤瑕:“你有脸问我,十项全能校帝?”
“你还纵横江湖校霸呢。”
说完,相互嫌弃的两个人笑了,尤瑕无奈哂他,遆景脸也有点热,踩着水走过来。
遆景看着他,刚要启唇说话,脚下石头十分光滑,几乎是下一秒,身体忽然打晃,没过腰的水忽然成了维持平衡的艰难阻力,遆景拍打着水面再难站稳,身体不可控制的向后倾去。
这一些列动作其实都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但是遆景大脑仿佛灌注了水银般凝结冻住,机械地一卡一顿,迟缓的反映着着一切。
“遆景!”尤瑕骤然睁大眼睛,飞速扑了过来。
遆景缓慢运行的大脑将尤瑕骤然煞白的脸千倍速般,叠成一个个定格的画面印在脑海,他骤缩的惊吓,深入骨髓的害怕,惊恐过后的不顾一切。
别过来……
遆景没来得及发音,下一秒僵硬的大脑碰撞到冰冷的水面,仿佛将他切割成两半,水立马就浇没了五官,耳边嗡嗡嗡水声流不息,呼吸被水挤压,胸腔滞涩难捱,身体应激反射的拍打水面,可遆景旱鸭子一个,拍打都毫无章法。
尤瑕在看到遆景滑倒的一刹那,身体就像扑火的飞蛾,看到夜空里骤然亮起的火苗,明知那道光圈是死亡,那道挖开黑暗的跃动火光危险残忍,还是在下一秒如离弦的箭向那里射去。
手在勾住一片衣角的时候,水也跟着呛进了喉咙,尤瑕却觉得从紧绷的身体到惊惧的灵魂都得到了抚慰,似乎那声被水淹没的满足叹气声不是幻觉,手里的湿热衣服,像那束火苗,开始撩烧他的翅膀,他却抓得更紧。
下一秒,衣服下的温热身体回抱住了他。
尤瑕竟然哽咽,这不是火苗,是希望啊。
哪怕这道黑暗必然要穿破心脏才能破开深邃。
水霸占五官,只有咚咚咚的心跳声在放大,他紧紧抱着身前的人,而遆景更用力,似乎要让他先勒死在自己怀里,而不是可怜巴巴又搞笑的被水呛死。
两人死死抱着对方,扑打着急救。
遆景声音紧张:“瑕哥瑕哥!!”
喊声在嗡嗡的水里泡着,缥缈不真切,慢慢的声音又像是渐渐剥离了水声,变得清晰明亮。
尤瑕梗着,嗓子喊不上来声音,耳朵却愈发明晰。
两人一臂抱着对方,一臂不断拍打,抱着对方的身体都感觉到征愣,下一秒齐齐睁开眼睛。
遆景和尤瑕紧紧相抱,看着对方,拍打动作骤然停下,四处看,两人早已站稳在河里,而水平面才刚没过胸膛。
水最深处,也没两人身高高。
面面相觑,空气在一瞬间,染上劫后余生的喜悦和闹剧一场的尴尬。
尤瑕忽然弯腰,疯狂咳嗽,眼睛瞬间染上红意,鼻头都被水呛红了,遆景慌乱,急忙拍他的背。
尤瑕一把打开他的手,拽着他的手臂往岸边走,表情凶狠,紧抿着唇,愤怒的喘气声从鼻翼冒出。
遆景脸色也很难看。
走到岸边,尤瑕甩开手臂,下一拳就打了上来,遆景毫不避让,转身就往他身上揍,在浅水边,两个人完全没了往日打架招式,胡乱的直往身上砸,发泄着那时的恐惧和害怕。
残暴不是爱的表达方式,但是这一刻,再没有什么比武力更能让两人发泄。
最后两人累瘫,倒在地上。
周围是水,身上沾着泥和水,一片狼藉。
尤瑕的头发丝上水珠顺着往下滴,阳光让他的漆黑眸子亮着灿光,好像飞蛾眼里的火光,让遆景失神。
他看着尤瑕,眼忽然红了,“瑕哥,再让我看到你扑过来,我见一次打一次。”
尤瑕嘴唇发白,语气里的狠厉不比遆景少,“你敢让水淹了你,我让整个凌阳去泼漆!”
说完,两人发现,对方声音里的颤意忍都忍不住。
遆景伸手,尤瑕拉住他。
遆景一把紧紧把他揽过来,尤瑕用力抱住他腰。
河流早已重归平静,河边,浑身湿透沾满地上杂草和灰土的两人紧紧抱着对方,手勒的泛白,眼眶发红,谁也没松开,似乎要把刚才差点在眼前消失的男人楔在身体里。
遆景声音还在喘,低哑,涩涩,磨砂玻璃般盖不住刚才的慌乱。
他轻声喊怀里还在发抖的人:“尤瑕。”
“嗯。”
“我们不是炮友。”
“我知道。”
尤瑕抱紧他,闭眼,呼吸埋在他湿润的脖颈,是河水的味道,还夹杂着腥咸热汗,仅仅是几秒钟,汗水几乎比河水味还浓烈,尤瑕知道,那是遆景的害怕和担心。
“嗯。”遆景:“我就是想告诉你。”
尤瑕:“好。”
我们不是炮友,我知道。
哪有人会为了打炮,命都不要的。
在这一刻,对方对自己意味什么,或许身体比他们还了解。
尤瑕忽然就松了口气,那考试后因为遆景糟糕成绩的郁结和看不到之后的茫然都被水泡成浮肿的小白点,在两人毫不犹豫扑向对方的时候,就已经被水花穿透浇灭,顺着河水流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