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童话]无冕之王 (责任好人莫桑/莫桑石)

“你，你在狡辩！”

“而且，你和你姐姐也一样的傻呢。只有你一条人鱼，你能为你的理想起什么作用？你能上岸吗？你不能，上岸的代价是失去嗓音和双腿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那这样的双腿能做什么？”

“我不需要上岸！我姐姐不同，我不会好奇人类的生活，也不会抛弃人鱼的身份。人类的双腿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我们人鱼的尾巴？”

人鱼活动了下他的尾巴。塞缪尔观察到，这条尾巴在他一开始看到的时候还是很湿润的，但是在现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尾巴表面上的鳞片都变得干燥起来，有的鳞片甚至还绽开了，不过塞缪尔可没有去提醒他——越是这样，呆在这个小岛上就越安全。

“可是你不上岸，你又能做什么？守在白沙海域吃掉所有经过的人？先不说这片被划为危险海域，几乎无人通行，就算是有人通行了，你吃掉他们又能起什么作用？你知道希尔斯布大陆上有多少人吗？你知道你吃掉的那些人，在整个大陆面前，只是最最微不足道的数量吗？他们在大陆上繁衍生息，而你，就算吃爆了肚皮，人类也不会受任何影响。更何况，大陆上的人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而做的这一切，被你吃掉的人更不懂得你的理念。别说你已经在这里几百年，就算你再在这里呆上几百年，你‘新人鱼’的梦想也永远不可能实现，人类也仍然会继续存活下去。”

“我……我……”

小人鱼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正是饱受打击而不知何以应对了。可是塞缪尔并没有任何成就感，反倒是感同身受了。小人鱼可笑的梦想，不正和他想要改变整个社会，让社会变得文明起来的幻想，一样都属于不可实现的吗？不同的是，小人鱼已经坚持这样做了很久，不论他的做法是否是完全无用而徒劳的，而他呢，却是明知道不可能，所以连试试都不会去想。

而且现在塞缪尔的一番话说出来，小人鱼是否还会坚持他愚蠢的做法呢？肯定不会吧，都知道了自己做的一点用都没有，怎么还可能再继续做下去呢？谁会这样傻？

塞缪尔心里沉甸甸的，再看小人鱼木愣而绝望的神情，也禁不住柔和了声音。

“所以放弃吧。”

“放弃吧，明知不可为却为之，只是浪费时间的举动罢了。在这里呆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回家去吧，回大海深处，不要再出来了，然后告诉你的人鱼后辈，告诉他们人类到底是怎样丑恶不知回报的生物，告诉他们陆地到底多么枯燥没意思，把你姐姐的悲剧也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再对这里心存妄想了。”

小人鱼一下子就哭了，塞缪尔一下子就手忙脚乱了，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想拍拍他的背抚摸一下他的长发好安慰他一下，但是又想起来小人鱼的尖牙和吃人的习性，又停住了脚步。

小人鱼自顾自的哭着：

“回不去了！长老已经把我赶出来了，说我早晚会给人鱼族带来祸事，于是剥夺了我的水鳞，那是回家的钥匙，没有这个，我就算是大海里游到死，也找不到家的！”

塞缪尔不得不说，这个长老做的决定是正确的。纵观整个大陆，人鱼绝不可能是最强大的种族，如果惹到强者只会祸害到人鱼族身上，所以早早划清关系的确是正确的事情。但是对于面前的这条人鱼来说，就是再残酷无比的事情了，连家都不能回，成为了游离在外的可怜人，也说不定他在白沙海域所做的，也是憋了口气想给长老看的呢？可是他什么成就都没有做出来。

“所以，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吃人是没用的事情，那我还能做什么？还是说，你让我这么想，只是为了让我不再吃人，让你们人类少受伤亡而已！”人鱼突然狠狠的瞪向塞缪尔，大有一言不发就开打的架势。塞缪尔苦笑，怎么就突然扯到他身上了呢？现在他可不想打了，之前全凭一口气，现在又劝说又回想起自己的，早失去了那种感觉，现在还得快点让人鱼相信自己。

“我先前不说了么，你再怎么吃人，也对人类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我劝说你完全没必要。再说，你最近在这里还遇到了几个人？连那些卖给偷渡船的，我看着船都好久没有卖出去一只，我何必劝你？我明明是为了你好，反倒你却……”

塞缪尔使出“黯然神伤”功，成功的让小人鱼闭上了嘴。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虽然小人鱼吃人很凶残，但是前提是小人鱼本身就是食肉性动物，那獠牙可不是食草性人鱼能为了一个理想就能进化出来的，吃人对他来说，一是满足食欲，二是达成理想，但是他的本性和独自在外却决定了他不会有多少心机，想要忽悠他是很容易的。

“所以，你可以干什么呢……”

塞缪尔认真的想了起来。中二病是有药可救的，只要病人愿意配合，而小人鱼也该长大了，塞缪尔并不打算把他糊弄过去。

小人鱼充满期待的注视着塞缪尔，那目光中充满了想给自己找个人生支柱的期待和待填补的茫然。塞缪尔决定再和他分析一番。

第二十一章

“首先，你要明白，你守在这里吃人，是没有任何益处的。你可以为了饱腹而吃人，但是不能以为了理想的借口来吃。当然从我的角度上看还是不愿意你吃的。我想，像你这样的种族，一直在住在深海里的，原本就是以鱼类为食，你可以恢复你应该有的食性。”

小人鱼有些不甘情愿，但是仍然点了头。

“然后你要明白，你想象的‘新人鱼’是不可能有的，你以为的人鱼可以去统治人类，也是不实际的。人类和人鱼，原本就是两种不会有干涉的物种，只要管好自己就不会受到另外种族的影响，你更要明白，你姐姐出的事故，你姐姐和当年的那个王子都有过错，但是无论如何，这过错都和几百年后的白沙海域附近的人们无关，和基尔加丹的王族无关，更和全人类无关。”

小人鱼还是点了点，这次点的倒是干脆了些。塞缪尔心想，也幸亏现在科技并不发达，不，在这个人类还认为自己居住的土地是一个平民，还推崇日心说的年代，科学什么的说起来就好笑，而他们自然造不出船去深海里。要是搁到现在，人类知道了深海里有人鱼，早就掘地三千尺把海底都折腾个够了，要不然他也说不出两个种族互不干涉的话。

“还有……”

塞缪尔还想再说一些，可是却突然发现他说不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他已经打碎了小人鱼的所有幻想和不切实际的想法，又告诉他想这些没用，赶快抛弃。打碎旧理想就得塑造一个新理想出来，可是他，能给小人鱼建立一个什么新的想法？

似乎看出来塞缪尔的迟疑，小人鱼用着淡淡的自嘲口气，轻声的问他：

“所以，我还能干什么？我还可以想什么？我答应你，不再仇视人类，不再以人类为食。然后呢？然后我还能干什么？你应该告诉我，作为你让我不干什么的代价。你知道的，我已经不能回家，不能再像我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的和族人一起在海里游泳，采贝壳捉龙虾……你不能让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就这样一番话就让我离开这里，然后整日躺在海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塞缪尔这次迟疑了更长时间，过了一会，才缓缓的，一边思考一边费劲的说着：

“我也有个理想，不过我知道它是不能实现的，所以从来没去考虑过，哪怕连个开头都不敢去想。我想改变这片大陆上的人类，想让他们变得更好一些。我不指望他们立刻能变成我心目里的那样，我也不能活到他们变好的那一天。可是我想种下个引子，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好的，然后让他们自觉并乐于那样做，一步一步的，总能有一天，变成我家里的那样，可是……”

可是，我一个人能做什么呢？历史书上，从中世纪到二十一世纪，从混乱到有序，从战争到和平，一共经历了多少年？塞缪尔历史学的并不好，尽管如此，他也知道，在这漫长的演变中，死了多少人，流过多少人的血，朝代更换了多少代，进行了多少或失败或成果的革命。从一个个死在断头台上的皇帝，从一个个揭竿而起的有志之士，这是一个回想起来多么神奇而不可思议、混杂着种种运气和巧合而不可复制的历史进程，塞缪尔根本不相信自己能让这个大陆改变。

并且，每当塞缪尔想起这个童话世界应该是参照着现实世界塑造的，那么这个世界，再过上几百年，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他记忆里的那样吧？他是不该强求的吧，正如饮毛茹血时代没有三德五美，强求奴隶时代的人懂得人人平等，简直是附加了玛丽苏光环才能做到的事情，可惜塞缪尔也看明白了，他的穿越福利里绝对没有这种东西，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多灾多难了。历史有自己的进程，放任他自己演变是不是会更好？如果他干涉了，会不会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