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傅老师嘴上自然要顾虑着些，不能给这位本来就不那么喜欢自己的学生心里添堵了。说起不喜欢，其实傅曲明也不是那么敏感的人，但是池檀是真的很奇怪，傅曲明在他们班上课的时候，有好几次偶然瞥见了傅曲明，班上有很多人在看他，却没人有着和他一样虎视眈眈的眼神，让前几天偶然看到电视里一个班主任被学生在办公室里捅了几刀的新闻的傅曲明心里都有些发毛……这么想着，对池檀说话的语气就不由得再轻柔了几分，“先别说这些题目吧，要不你先把你所有的月考历史试卷整理一下？我们先从试卷讲起吧。”
池檀看着傅曲明那笑得有些僵的脸，心里感觉怪怪的，他不是没见过他发自内心的笑，所以看不惯他这个勉强的、虚与委蛇的笑。不想笑就不要笑啊，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这些话池檀自然还是只能憋着的，他随口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回教室去整理自己的试卷了。
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自然便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因为傅曲明平时也比较忙，他们一般就只能在第二节 晚自习的时候讲讲题，一礼拜下来，两人也算越来越熟，说话也就不会像第一天那般官方和客气了，偶尔也会开几句与学习无关的玩笑话，而池檀也因为在办公室里呆的时间越来越久，注意到了一些别人可能都不知道的，关于傅曲明的小事情。
比如啊，傅曲明讨厌烟味。办公室挺闭塞的，而历史老师的办公桌隔壁，就是物理老师，其中有一个物理老师特别爱抽烟，手头没事的时候一般会出去抽，但是更多时候，都是一手改着试卷或者批着作业，嘴上就已经抽过好几根烟了。碍于成年人的面子，虽然不知道其他的老师有没有像傅曲明这么介意，但傅曲明怎么说也是这办公室里年龄最小，资历最浅的一个老师，自然不好去说那位物理老师，所以有时候池檀来找他的时候，会看到傅曲明在外面站着，夜色中，他就这么靠着栏杆，看上去因为日复一日的忙碌而变得愈发清瘦。他也不玩手机，就靠在那里看着，池檀后来自己一个人站在那个地方从他的视角偷偷看过，看的是18班，是他们17班隔壁，傅曲明当班主任的那个班。池檀心里没由来的就升起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妒意。虽然他自己也有一个班主任，可能会在另外一个办公室门口这么用温柔的眼光默默注视过他们，但这根本不一样。
每次池檀在外面就遇上了傅曲明的时候，他心里就知道里面那个老师又在吞云吐雾了，但是傅曲明也不会跟他说他不愿意在里面呆着了，毕竟老师和学生，除了办公室，又还能去哪呢，所以每次，他只要一看到池檀了，便又会做手势让他跟着一起进去，然后继续讲题，只是会在烟雾偶尔飘过来的时候悄悄地用手扇一扇鼻子周围的空气，别人不能察觉，但每次就在他跟前看着他的池檀又怎会不知道，所以偶尔傅曲明还会很窘地抬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对他比上一个“嘘，不要告诉别人了”的手势。池檀就每次都想笑，因为感觉很可爱。但还是忍住了，因为感觉很奇怪。嗯，因为他也有看过某些小说里那种关于，觉得一个男生可爱你就完了的莫名言论。
再比如，傅曲明的杯子，池檀每次看都觉得很别扭，因为那个杯子太旧了，是一个甚至都已经染上了洗不掉的黄色茶垢的玻璃杯，池檀每次看着他用那个杯子喝水都忍不住会想，傅老师很穷吗？还是说这个杯子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都这样了都不换一个吗？
关于傅曲明那些办公室里的小细节，池檀印象最深刻的也就这两点了。
烟味是因为他也很讨厌烟味。因为他爸爸很喜欢抽烟，池檀觉得在他身边待得那些年岁里实在是已经闻恶心了烟味，所以他自己自然也不会去碰，所以在初中，在高中，偶尔他们寝室里有人吞云吐雾还问他要不要的时候，他都会拒绝，偶尔也会直接甩上门自己出去透气，然后就会听到有些人的嘲讽隔着寝室那种薄薄的门传出来，“人家学霸哪里会抽烟啊，他不要给我，下次别问他了，他是个乖小孩，不会做我们做的这些事的！”然后又会听到那个刚刚被拒绝了似乎伤了自尊的少年来上一句，“呵，真的，乖得甚至有些娘。”……这也是为什么池檀会特别在意他同桌的那句不经意的“写日记有点娘”了。“娘”这个词在那时就已经给他打下了一个让他恶心的心理烙印。难道不和男生一起去爬墙上网、抽烟喝酒，他就会去呵女生一起翻花绳吗？幼稚。
这也是后来池檀越来越不愿意打开心扉去交友了的原因之一。他觉得人与人之间，最好是都隔着些距离，靠的稍微近了一些他都会害怕。太热情了，害怕被热着；太冷淡了，害怕被冷着，忽冷忽热那种，害怕感冒。
池檀过早地作茧把自己裹住了，还在外面贴上了“莫挨老子”的标签，但其实里面也就是个脆弱的、柔软的、蜷紧了身子的蚕宝宝，肉团子。
但是好像他可以出来，抖抖身子，看看世界的时候了，从傅曲明莫名其妙的拨响了他脑内的不知道哪根弦开始。
第十一章 傅老师正经的帅起来是什么样子
时间不会因为他们那进展得很慢却好歹还是在升温的师生情谊就慢下来等待。转眼间，Y中就已经从盛夏转入了隆冬，而每年的冬天，全体学生最期待的自然就是随之而来的文化节了。
说是文化节，其实也不过就是Y中的一个用来向外界体现自己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抓的优良学府的一面旗帜罢了。高高在上的，荫蔽的却也只有那些特长班的学生。文化班的自然还是学习为重。就看着特长班的学生参加校园歌手大赛之类的舞台表演类活动中去。而他们，也就偶尔会有几个班能为了去填满体育馆难看的空缺去观看表演，给自己忙碌的学习生活稍微降降压。不过元旦晚会他们还是都有机会看的，至少高一高二是可以看，甚至还可以参与，说是每个班最好都出一个呢，选不选得上是另外一回事，但至少要让搞活动的人有选择的余地嘛。
池檀一向是个异类，所以对这种能让全班兴奋的文娱活动，竟也是无感的，以至于整个高中只有两次观看机会的元旦晚会，他就这么轻易地放走了高一的那场，甚至还是和班主任告了病离开的，他哪有生病，主要是心病。毕竟人家一般都是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吃吃零食说说笑，孤独是一群人的狂欢，池檀不爱交朋友，自然更不爱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旁观着别人的友好往来。所以说他什么都好，总之他就是不想去。不过这次池檀倒没有打什么告假的歪心思了。毕竟病假也告过了，再来就显得刻意了，而且高中三年的青春啊，也就限量版的最后一次了，走过路过还是别错过了。但说了那么多，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在之前问问题的时候，池檀偶然听说了到时候元旦晚会上老师们也会有节目，说是唱歌，虽然是很官方的那种赞颂国家，赞颂新生活的歌，但是傅曲明也会上，而且这次要表演的老师还都定了一套统一的黑西装。
傅曲明从来都是穿休闲装，流露的都是那种挺不经意，没有捯饬过的帅，池檀其实还蛮想看他正经帅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出于私心，池檀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个消息，当然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讲话的人，但是即便他不说，这个消息还是隔天就像阵风一样传到了17班和18班每一位同学的耳朵里。
是课代表偶然听到的，于是就这么回来一说，这群女人就这样又开始疯了一般地YY。池檀无语了，真的很很很无语。哼。
不管怎样，元旦晚会就在这种人人期待的氛围中热热闹闹地开起来了。那天晚上，他们刚好是排在下面，打篮球的那块VIP座位，所以每个人都搬着自己的凳子就往体育馆那边去了。男生一般都是坐在女生的后面，而且池檀不喜欢和别人挤，所以每次排队都往最后一个站，所幸他人比较高，坐在最后面也是能清楚看到舞台的。
每年的元旦晚会都不过是一些今年流行的歌舞的重新演绎，而今年说是国学盛行，所以又加了个诗歌朗诵类的节目，不过不管是什么，池檀没有关注过流行，所以不太能随便嗨起来，于是他就在一片热闹中百无聊赖地，安静地等着老师们的那个节目上台。
终于，在晚会差不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主持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了一段话，然后就把幕布一拉，竟是全场的灯光一下子都黑透了，那些女生们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受到惊吓却又感觉刺激兴奋的叫声，场馆内一下子吵到不行，这种喧哗大概持续了十秒，一束聚光灯突然又照在了舞台上，同学们才纷纷安静下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台上。
只见幕布缓缓拉开，而老师们早已在一个台子上站定，男老师们穿着笔挺的西服套装，皮鞋；而女老师们则穿得比较俏皮，白衬衣加上黑色长裙，甚至有的还扎上了辫子，也是一派庄严的模样，只是是不一样的正经罢了。说起这个，其实池静作为年轻老师也是有参加这个唱歌表演的，因为男朋友有工作不方便到场，但是又腻腻歪歪地表示了不想错过她这么闪耀的时刻，所以今天白天的时候池静还以收作业为由把他喊到办公室把他手机给他了，说让他帮忙录下来，好好拍。Y中虽然平时管手机管的严，但是在这种全员娱乐的特殊时期，还是不会扫大家的兴的，所以其实今天晚上也有不少人带手机到现场，甚至中途主持人还cue过一次，说是让他们把手机闪光灯打开给唱歌的同学营造一种演唱会的感觉。池檀没有那么无聊，主持人说这个的时候他只当自己没有，这时才把手机才裤袋里掏了出来拿在了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