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爱芸笑嘻嘻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塑料袋还有不锈钢夹子,然后扭头跟刚进门的人大声说了句谢谢舅舅。
秋实于是拿着夹子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根据篮子前面的价签和自己兜里的毛票数量,最后选了个两个沾满砂糖粒儿的圆面包,打算学人家去柜台交钱。
这时,他身后突然伸来只手,主动把袋子和夹子都拿走了。秋实回头一看,是江爱芸的舅舅。他高大的身影在窗明几净的店里转了一圈,几乎把所有样式的面包都取了一个,然后接过两个女孩子手里的袋子,径直去一旁付钱。
秋实的脸一下就红了。
“哎呀,别不好意思。”江爱芸这时凑过来跟秋实说,“我小舅舅可有钱了,让他来给咱们’献爱心’。”
“你舅可真帅,”冯晓晴眨着大眼睛点评,“像三浦友和。”
“你就知道三浦友和。”江爱芸拆她台。
“我妈说了,只有三浦友和才是真正的美男子!”冯晓晴坚定捍卫亲妈审美。
江爱芸笑道:“我听大人们聊天儿的时候说,我舅年轻那会儿才叫真帅呢!一身儿将校呢,去王府井大街上拍婆子,一拍一个准儿。”
“什么叫拍婆子?”秋实插嘴问。
江爱芸也不解释,只贴着冯晓晴的耳朵偷偷说了什么。随后两个女孩子一起露出鬼鬼祟祟的笑来,搞得秋实更加一头雾水。
“走,”三浦友和这时候拎着好几袋子面包过来了,“送你们回家。”
根据路程远近,他先把江爱芸送到了一栋苏联援建期间俄国风格的小灰楼下,嘱咐了几句便回到了车上。随后把冯晓晴一路送到了离着春风二小不远的一条胡同口。
冯晓晴甜甜地道谢,然后跟秋实说了声明天见,便背著书包拎着东西蹦蹦跳跳地走了。秋实则继续坐在后排,看着车头一路往自己所在的纸鸢胡同驶去。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车厢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古怪。秋实回忆了一下,问题好像出在冯晓晴告诉对方她和自己家庭住址的时候。
这时候,秋实听见对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朋友,你是在北京出生的吗?”
秋实愣了一下,然后想可能是自己依旧带着口音,所以被人听出来了,便答道:“不是,我去年才来的这里。”他回想起这一路上对方探究意味的眼神,小声问,“叔叔,您之前见过我?”
只见前面的人肩膀抖了一下:“没有,叔叔之前没见过你。”
秋实于是不再纠结,转而把心思放在了书包里“好吃的”上。他想着回去后要把面包拿给妈妈、九爷、徐明海还有张大爷张大妈尝尝。还要好好跟徐明海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说话间纸鸢胡同就到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秋实跟江爱芸的舅舅道谢,然后学冯晓晴的样子轻轻开门蹦了下去。
“叔叔再见。”他冲着对方挥手。
只见江爱芸舅舅这时把头伸到车窗外,然后使劲抿了抿嘴唇,说道:“小朋友,你……”
秋实站在那里等着听下文。
“算了,”他最终挥了挥手,“没事儿了,再见。”
“噢,”秋实挠了挠头,然后有礼貌地说,“谢谢您’献爱心’。”
对方笑了笑没再说话,头探了回去。随即,那辆车便缓缓开走了。
秋实背着飘出丝丝甜味的书包往胡同里走,嘴里还哼着夕阳山外山的旋律。
谁知走到一半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突然从斜后方袭来。秋实猝不及防,小小的身子被撞了个趔趄。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就被堵在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秋实背身子紧靠着墙,看着眼前这个凭空冒出来的陌生人,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人初中生的年纪,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头来。手指夹着烟,气焰嚣张。一张满是痘印的扁脸像是被车碾过,只有眼球向外生动地凸着,活像只癞蛤蟆。
“你他妈就是秋实啊?”
看来不是认错人了,秋实没说话,只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我他妈问你话呢,听说你是你们班大王?”他说着,突然抬手一把就薅住了秋实头发。
头皮被激烈撕扯的疼痛让秋实被迫扬起了下颌。随即,一股臭烘烘的气息迎面袭来:“就你?还大王?你丫配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条清晰的线索,直接指向了几天前发生的事情。秋实继而想起了吴征和周淼最近在班里不同寻常的沉默,以及冯晓晴提醒过自己那些话。
此时此刻,家家户户都在做饭,胡同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秋实脑子里面唯一响起的声音,就是徐明海说过的八个字——逢强智取,遇弱活擒。
只见蛤蟆故作潇洒地把手里的烟屁从指节弯处轻轻一弹,然后便弯下腰来:“傻了?别装哑巴啊,我可听说你上课的时候,小嘴儿叭叭叭的成天臭现。”
紧接着他把右手举了起来,撇着嘴说:“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今儿我要不抽你小丫挺的,你……”
还没等蛤蟆把狠话撂干净,秋实便找到一个完美的破绽。他不顾头发还被人薅在手里,愣是拿头当了武器,使出浑身力气猛地就向前撞去。
坚硬的脑壳锐不可当,流星锤一样砸到了对方脆弱的鼻梁上。只听“咔嚓”一声,淋漓的鲜血立刻从蛤蟆的鼻腔中喷涌而出。
“我操!!!”对方发出一连串的怒骂。
趁着蛤蟆松开手去捂鼻子的空当,秋实拔腿就跑。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去,身后的书包便被人一把抓住。他侧头从余光中看见蛤蟆手里正握着一块不知哪来的砖头,朝着自己就砸了过来。
秋实借力用力,一下就把肩上的书包背带褪了下来,然后仗着身子灵巧反应迅速,一歪身子竟躲了过去。
只见那砖头堪堪飞过秋实的颅顶,直接砸到了墙上,瞬间分崩离析,只留下一地赭红的碎屑。
蛤蟆似乎已经被彻底激怒,他甩开手中无用的书包,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把秋实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地上。
而面对比自己强壮得多的敌人,秋实除了奋力挣扎外,再无任何“智取”的可能性。
蛤蟆顶着张血迹斑斑的脸,左手狠命掐着秋实脖子,右手便从斜跨包里掏出来一把沉甸甸的钢丝锁,高高地举了起来:“我操你妈!”
那锁带着疾风,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第25章 别挨这儿演琼瑶小说
就在秋实觉得自己马上要皮开肉绽的时候,身上的人陡然斜着就飞了出去。
下一秒蛤蟆便被人薅着前胸衣服拎了起来,直接抵到了一旁的土墙上。
秋实绝处逢生,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他一面止不住地咳嗽,一面看着眼前突然逆转的一幕。
只见那人卸了蛤蟆紧攥着的钢丝锁,转而拿在了自己手里:“你们现在这帮生瓜蛋子,这么大的人欺负小学生?可真他妈有出息。”
“谁欺负人了?”蛤蟆如同蒙受了泼天的冤枉,扯着脖子大喊,“我……我他妈跟他闹着玩儿呢!”
“拿钢丝锁闹着玩儿?”对方晃了晃手里的家伙事儿,面无表情道,“行,那我跟你也玩会儿。”
“你敢?!”蛤蟆依旧不服不忿。
“我不敢?”他轻轻一按,锁头就弹开了,裹着一层蓝色软塑料的粗钢丝立马就绕上了蛤蟆的脖子。
“老子当年跟人在街上茬架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呢。”随着他手上一用力,索命绳就缓缓嵌进了对方的肉里。
蛤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叔叔!叔叔我错了!我不是成心的!”
“我管你是不是成心的?”他两道眉毛蹙到一起,“今儿不让你长长记性,我看你下一步就得奔’海里’称王称霸。”
“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找他茬儿了!叔叔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蛤蟆凸着的两只眼珠子都快被汹涌的泪水冲掉了,连带着混合着鲜血的鼻涕,糊满了他整张脸。
“说,他怎么招你了。”男人问。
蛤蟆急忙否认:“他没招我!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你欺负他?”
“我替人来的!”
“就你这怂样儿还替人拔份呢?”
“呜呜呜……”遭受心理生理双重打击的蛤蟆龇牙咧嘴,哭声震天。
男人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你这个年纪早该懂事儿了。我替你爹妈给你讲讲规矩。一,别欺负好学生;二,自己的架自己打,挑横的干才是爷们儿;三,就算是仗义替人出头,也得说清楚为了什么,光明正大;四,不能报复伤害别人家里人。记住了吗,小子?”
蛤蟆点头如捣蒜。
“说话。”
“叔叔,我记住了!我以后肯定改!”
“滚蛋。”
男人一松手,蛤蟆便一屁股就跌坐到了地上。他不敢停留,四肢同时用力,狗刨似的从角落里冲了出去,连头都没回,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胡同口。
这时候,男人把手里的钢丝锁扔了,弯腰捡起掉落在一旁的书包,走到了秋实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