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脾气不小,可如今仁智宫的紧张状况让他不得不心细些,所以他绷紧了身子,警惕地缓缓近身:“说吧,我听着。”
昙宗细声传音:“我是昙宗!快带我见李世民,否则要出大事了。”
程咬金僵了僵,不过心理素质过硬的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巴掌糊在昙宗肩膀上,笑眯眯大声道:“王客卿早说啊,你是秦琼带来的兄弟,我还能怎么着你不成!他既然引荐了你,怎么都不写个条子,让我知道知道。罢了,我给你写个。”
昙宗被打得闷了闷,随即赶忙点头:“多亏遇到了兄弟,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秦兄弟只说让我只管进来就好。”
程咬金在自己身上瞎摸了半天,只掏出一个两指头宽的纸条,还没东西可以写,他问后边的人:“有什么可用来写的么?”
没人会随身带笔,后面的人纷纷摇头。
程咬金头痛了:“哎,这写封引荐还真是麻烦。可我又要巡视,无法脱身。”
昙宗立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尖锐的一头在程咬金的纸上划了一道:“可用,就用这个吧。”
程咬金喜上眉梢,连声道好,然后刷刷刷就写好了,然后甩给昙宗:“拿着这个直接进去吧,就说我和秦琼兄弟都引荐了你。”
身后那些一起巡视的士兵都惊呆了。
Σ(っ°Д°;)っ谁见过用两指宽的纸条引荐的!
Σ(っ°Д°;)っ谁见过用石头写引荐信的!
Σ(っ°Д°;)っ谁见过这样引荐的!
当然那些心思活络的士兵深思一想就知道,若非熟识,这种引荐一进去恐怕得到的不是待见,而是拖出去砍了。
所以刚活络的心思很快就又平息下来了。秦琼擅结交群雄,他能引荐的人自然是不凡的,士兵们看王客卿的眼神从原来的警惕变为了敬佩。
昙宗拿了纸条满意拍了拍程咬金:“有前途。”
程咬金偷偷跟昙宗眨眨眼:“还不快去,秦王礼贤下士,若是见到王客卿,一定会大叹相见恨晚。”
“王客卿”版本昙宗深沉点了点头,板着脸装着出世高人的样子,告别程咬金,一路朝着李世民所在之处前行。
……
李世民正在和房玄龄推测着这次事件背后最大的受益人会是谁,又是谁最可能下手。将整个事情捋顺后,他和李建成必然都得不到好,而且一个处理不好,必有一个会遭殃。
房玄龄在一旁列举了好几个名字,都觉得不妥当,最后他小心翼翼问李世民:“会不会是齐王插手?”
想来想去,最后最可能得到好处的只有齐王,否则就是帝王本人了,帝王必然不可能吃饱了撑着来挑战自己的皇权,那么齐王的怀疑最大。
李世民脸色不好看,但还是摇头:“不可能是他,他想不出如此阴损的方法,而且他不会这样对待大哥。”
房玄龄不知道该说这方法确实阴损,还是该说齐王也可能和太子离心,齐王确实是有可能使用的,但看秦王如此信任的样子,终还是勉强踢除了齐王。
杜如晦一直待在边上,他作为心腹谋士,也被带来探讨相关事情,可他至今都没有开口。
李世民叩了叩桌上被列着的名单,问杜如晦:“怎都不说话,可是有想到谁最有可能?”
杜如晦听到这话,终是幽幽叹了口气,然后朝着李世民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我对不住秦王,也对不住太子啊。”
李世民和房玄龄一听,思绪各种复杂。李世民还算理智,冷声吩咐:“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如晦跪着不敢起身:“我虽不知有没有幕后指使,但这方法恐怕来自一个人。”他顿了顿,略咬牙切齿吐出了一个名字,“杜淹。”
房玄龄不愧是跟着李世民已久,顿悟:“原来是他。”
李世民一听到这个名字,想了片刻也理清了思路,有些无力:“竟然是他。真是,唉。这可真是让人头疼。”
三人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而杜如晦跪在地上还是不愿起身。
这时候昙宗终于到了李世民所在屋外,听人传报:“王客卿带引荐信求见。”
李世民将桌上的东西翻过去,让杜如晦起身,叹了口气:“我先见人,这事我们稍后再谈。”最后他念叨了两遍,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态,“杜如晦啊杜如晦。”
杜如晦脸上满是无奈,他起身站到房玄龄旁。
房玄龄想说两句安抚的话,终于还是顺了顺自己的胡子,摇了摇头。
昙宗一进屋就发现屋内不仅仅有李世民一个人。
李世民一见昙宗,脸上挂起笑容:“王客卿是带了引荐信前来?”
摸出两个手指宽的字条,昙宗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只能板着脸点头:将字条呈上:“这是程施……咳,程知节写的。”
……在场三人看到字条都莫名顿了顿,这字条也未免太过小巧,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来消遣秦王来了。李世民本来抑郁的心情也变成了哭笑不得:“这字条,真是,罢罢罢。”
玄甲军和李世民混得比较开,出生入死了几次后,李世民对这些个武将有多宽容,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而当李世民看完字条后,眼神就不对了:“快去关上门,让门口的人再退开一些。”
房玄龄一听,马上快步到门口去吩咐了两句。等他再次合上门的时候,李世民才开口招呼:“昙宗,这次事情是我对不住了。”
昙宗心下一凉:“你真的舍得动手?”
李世民刚才虚假的笑容早就挂不起来了,他苦笑一声:“呵,我和你出生入死好些年,你竟还是不信我么?”
“我若不信你,便不会来了。”昙宗回道。
房玄龄和杜如晦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昙宗。
李世民指了指杜如晦:“你和昙宗说一下情况……唉,昙宗,不管你信不信,这事我也是刚刚才理清了大概的事情,这最后使手段的到底是谁,有没有这个人,我都还不清楚。”
昙宗看向杜如晦,还略带茫然。
杜如晦和房玄龄还没能够知道太子和秦王到底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此刻双方要站在同一边,他还是明白的。他了解昙宗代表的是太子一方,便开始解释:
“我叔父杜淹和我兄弟几人关系都极差,当初我跟随秦王,他则跟随王世充。其后洛阳之战,他让人杀了我大哥,又囚了我弟,战败后,因为楚客,也就是我弟求情,我才求秦王放了叔父一命。”杜如晦说到这里,悔意难以抑制。
“他当年因为我的原因,想跟从太子,房玄龄给了他职位,让他留在秦王府。嗯,因为他的手段太过阴狠,又难以规避,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去东宫。”杜如晦尴尬解释了一声,最后总结道,“这一回的事情,必然是杜淹他下的手,他惯用这些扶不上台面的诡计,而且,他今日确实有反常。”
昙宗听完,对杜如晦当年的表现简直属于怒其不争,看向李世民,想起他和李元吉的问题,恨恨甩出一句:“人以类聚,一摊上兄弟,我就知道有事情。”
李世民无辜耸肩:“我又不能下知五百年,怎会想到杜淹今日会惹出如此大的麻烦。当务之急,还是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吧,大哥还被关着呢。”
一点也没觉得李世民无辜的昙宗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第54章
昙宗再怎么气愤,然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任何时光倒流的方法。所以他只能真的戴着“王客卿”的脸,继续板着脸,阴沉沉和李世民讨论该怎么办。
因为无论怎么办,总不让让李世民去对他阿爹说:“这件事其实就是我手下闹别扭,所造成的结果。”
帝王能信才奇怪!肯定脑子里都想的是,不是瞎扯就是驭下无能,两罪必有一罪,你自己领一个。
来度个假都得不到消遣,李世民的窝火程度并不比昙宗少多少。要知道他本来开开心心来和李元吉来一个友好会晤,结果还没过几天日子,李元吉看他的表情已经带上暗恨了。
这还怎么玩耍呜呜呜呜,李世民真的都快哭了。
而现场,昙宗听房玄龄说完他第七种方法时候,颤悠悠举手:“能快点解决么?这是谈三天三夜都没结果了。”
李世民皱眉:“这些方法都不够完美。”
杜如晦也已经口干舌燥,他在刚才也提出了六个方法,全被秦王给否决了。
昙宗拍桌:“说,你到底想要个怎样的结局。”
在将杜淹的几种下场都讨论过之后,李世民发现自己根本没理由弄死杜淹。如果杜淹的事情暴露,他开口说:“我都是为了秦王你啊。”那李世民弄死他,就寒了一片臣子的心,而且杜如晦的弟弟还不一定答应。
更重点是,弄死了,帝王还是觉得是他干的,肯定觉得他是在杀人灭口。
若是不暴露,杜淹不弄死,那太子一派肯定冲上来跟秦王打一架,就昙宗可能就要翻脸,昙宗一翻脸,玄甲军有一半人就不方便下手。因为秦琼和昙宗关系好,而秦琼在军中声望值又最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