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带着稚气,像是年龄不大。
“别跟他废话!”于大立站了起来,拿过别人手里的一个棒子,一下下拍着自己左手的手心,笑道:“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下井采矿就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生意!今天有钱今天拿,明天谁管还有没有命花!”
他照着林时新的头又狠狠打了一棒子,林时新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这时,警笛声突然响起,由远及近,嗡鸣不止,而且不仅仅是从陆地上传来的,竟然还有直升飞机!
“老大!警察来了!这、这怎么办?”打手们慌忙道。
于大立把车库大门锁头打开,把昏在地上的林时新抓起来往里面一扔,又把门锁上了。
“点火,把这里烧了。”于大立一不做二不休。
打手:“里面有井……”
“我就不信,他还敢跳井。”于大立说道。
被火烧着一头的木棒子一根根从大门底部扔进车库里,林时新被浓烟呛醒,他的头部剧痛,左腿也是麻的,站不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这库房里停着的一辆农用三轮车已经被烧着了,地上堆着的纸壳箱子一个连一个,火势蔓延速度很快,再不跑,就算不是被烧死,也是被呛死。
他环顾四周,这地方说是车库,其实只是厚重的铁皮围了一圈,上面加了个顶。地面都是泥土,上面布满脚印。林时新想,那井口势必就在附近。
屋里浓烟滚滚,越发呛人。他把t恤脱了捂住口鼻,艰难地往前挪。
林时新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可别死了,如果死在这里,会应了齐斐然的话。
齐斐然会说:“我就知道你根本做不了这种工作!你还不信,你看,你死了吧?你不是牛逼么!”
林时新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他确实是个笑点低到不分场合的人,他呵呵笑着,吃进去的烟更多了。
是烧死还是被活埋,这是个问题。林时新是个爱漂亮的人,选择活埋。
他咬牙忍住腿上的痛,站了起来,踉跄走着,分辨着地上的脚印。这些脚印虽然杂七杂八,哪个方向都有,但是东北处那个角里,脚印确是呈一个圈分布的。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蹲在地上按压地面,觉出里面的空来,便用力刨坑,果然刨了一会儿,摸到了一块盖住井口的铁板。
他把铁板往旁边狠劲一挪,望了望黑洞洞的井口,接着把书包里的头戴式探照灯拿出来打开,戴在头上,毫不迟疑地跳了进去。为了防止烟进去,他站在缆车里,踮着脚,把铁板一点点挪到头顶,留出一条缝隙。
缆车是废了的,林时新落到缆车上时,之前百度的“缆车感应到人之后会缓缓下落”没发生。
这是废了的井,出了事故的缆车能动才有鬼呢。
井下空气虽然也很污糟,但可比铁板之上的火和浓烟要强多了。他有些纳闷,自己向警方发出信号和警方到达的时间,之间相差不到几分钟,警方这么迅速的吗?竟然还有直升飞机,这么大阵仗。
他活动了下腿,觉得没有骨折,十分庆幸,可这么一动,蓝光一闪,缆车开始动了。
林时新:“……”
不要啊,下去了之后上不来怎么办?这井里面是塌了的,还埋了那么多死人。
林时新想了想,又觉出奇怪来,这一废井,按说直接给填平了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吗?为何井口边上只是被铁板虚掩了?可见是有人挖过了,难道是良心发现?而且这缆车为什么又能动了?
他心念电转,这缆车现在有人操控?他仔细查看缆车内部,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监控器,正在闪着灯,这灯光……有夜市补光蓝灯作用,竟然是天网?
谁在用天网监控自己?对方是敌是友,现在还难以推测,林时新按兵不动,就这么看着监控器。过了好一会儿,缆车在地下620米处缓缓停下。林时新跳下缆车,用探照灯往前照着,扶着墙一步步往里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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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一忱趴在担架旁边,对医生说道:“很多人受伤吗?为什么这么多担架,看得我直哆嗦。”
医生道:“不知道,接到通知的时候,说是有十几个受伤的人,我们来了五辆救护车呢,还有两辆堵在路上。”
旁边走过来一位警察同志说道:“省局里来的消息,目前你们的人丢了一个,被打伤了两个,我们的人来了之后跟他们起了冲突,现在场面算是控制住了,后面库房的火也灭了。”
谢一忱:“火里……有人吗?”
警察:“没有,第一时间排除了人员伤亡。”
谢一忱松了口气,说道:“我要晕过去了……”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跑过来,一把掀开担架上的白布,看到里面是空的,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委顿在地。
谢一忱转过头看他的脸,有些面熟,再仔细看看,惊讶道:“齐斐然……”
齐斐然把手里的白布扔到一边去,嗯了一声,问道:“他呢?”
谢一忱在窦齐案是见过齐斐然的,虽然他看起来块头更大、更成熟了,但眉眼还是当年的模样。
谢一忱皱眉道:“我们也在找,奇怪,嫌疑人都抓获了,他还不出现……”
齐斐然问道:“有人受伤吗?你们和里面的人打起来了吗?”
谢一忱说道:“两个摄像都被打伤了,我和许而思没事,小林和我们分头行动的,他去找出事的矿井,警察很快就到了,后面有一个车库烧着了……你别紧张,没烧到人,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姜鹏和于静东也到了,听了谢一忱的话,也在琢磨,林时新去了哪里?
齐斐然问道:“车库为什么着火了?”
一个警察看了下姜鹏,姜鹏把证件拿出来给对方看了一眼,这警察说:“里面的人说记者在前面闹事,保卫科的人也来凑热闹,就没做好安全检查,说是掉了个烟头在里面,引起的火灾,好在车库里没人。”
齐斐然一行人跑到车库去看,那里刚扑灭了火,地面是湿漉漉的,一个拖拉机被烧成空架子,泥土遍地,都是脚印子。
刚刚那位警察说道:“检测过这里,没有生命体征。不见了的记者可能去找矿井了,那个女记者说,这里还有一个塌了的井,就是找不到口在哪儿。”
等姜鹏与当地警方支队汇合,拿到了风屯乡已知矿井分布图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密密麻麻的插着小旗子的矿井标识,在起伏连亘的山脉之中。标出来的规模比较大的就有1200多个,这里私采严重泛滥,最怕的是林时新下的井,根本不在这张分布图中。
林时新一定是得到了确切的证据,才追着去了,现在闹这么大,矿场里的人全被警方控制了,他的失踪,如果不是不可抗力因素失联,就是……已经遇害。
齐斐然的手不停发抖,他定了定心神,说道:“姜鹏,我们去见矿场的人。”
姜鹏看他阎罗王一样恐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与其在这1200个矿井里找线索,不如直接审嫌疑人。
姜鹏犹豫道:“恐怕不能严刑逼供……”
齐斐然嘴角噙笑:“你只告诉我哪个房间就行,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姜鹏心领神会,他进了临时羁押室,把里面的警察兄弟叫了出来:“大早上的,都没吃早饭吧,我叫了馄炖豆腐脑包子油条,先出来吃两口对付对付。”
门虚掩着,警察都走了之后,齐斐然进去,他想起谢一忱说过,为首的是一个叫于大立的男人。
于大立坐在椅子上,看着走进来的齐斐然:“你是谁啊?”
齐斐然:“路人。”
他把领带扯了下来,扔在桌子上。于大立莫名其妙,往后靠了靠椅子。
“你见过这个男人吗?”齐斐然从手机里调出林时新的照片,给对方看。
看着这张照片,于大立恨得牙根痒痒,他忍着腰上被林时新电击的伤口,没好气道:“没见过!”
齐斐然又调出一张来,这张戴着帽子和口罩。
于大立扫了一眼:“都说了没见过,怎么还问!”
齐斐然:“这张捂得这么严实,你怎么知道是一个人?”
于大立一时语塞,他双手戴着手铐,放在桌子上。
齐斐然咬着领带一头,几下子就把自己的双手手腕系上。
于大立警惕道:“你干什么?”
“你戴着手铐,我怕你说我欺负你。”齐斐然话音一落,一脚把桌子踢开。
于大立站了起来:“你是警察吗?你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我操,你不是警察!”
齐斐然一脚把他踹到墙上,于大立啊一声,靠住墙,没摔倒。
齐斐然走了过去,系在一起的手转了个劲儿,紧紧扣住于大立的咽喉,虎口处狠狠勒住他的动脉:“我再问你一遍,他在哪?!”
齐斐然的脸犹如厉鬼,他冷静地对于大立说:“我杀过人,很有经验,不到三分钟,你就会脑死亡。”
于大立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腿脚发软,脑袋一边是麻的,眼睛往上翻着,脸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狰狞露出,他动了动嘴,口水要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