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望笑着答应了。
临走时对夏栖鲸眨了下眼:“小七,晚安。”
夏栖鲸木木的:“晚……晚安。”
时屿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用力叉起蛋糕上的一块黄桃。
用力之大,仿佛叉的不是蛋糕,而是什么作恶多端的邪祟一类的东西。
周毓玲送完叶望回来,连晚饭顾不得吃了,连连感慨起来。
她说晚上本来在忙晚饭,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漂亮男孩子,还以为哪家小孩敲错门了。
谁知道是十年前的邻居小孩回老房子来了。
叶望说他是回来拿东西的,因为要回这座城市住一阵子,顺便来看望许久没见面的邻居,没想到正好遇上周毓玲的生日,便被热情邀请进来吃了顿晚饭。
周毓玲挺爱看电视,但是一般只看八点档电视剧,很少看年轻人唱歌跳舞之类的节目。
是夏止桑打电话回来和她抱怨说今晚有比赛,赶不回来,顺便通个视频撒娇,没料想在母亲身后看到了乖巧坐着的叶望,顿时一声尖叫。
周毓玲这才知道叶望现在是个小明星了,一顿晚饭下来,拉着叶望的手好奇地问长问短,从女明星恋情问到荧屏情侣是真是假,兴奋不已。
叶望极有耐心,半真半假地给她讲娱乐圈秘闻,还许诺给她要她喜欢的中年男明星的签名照,把她逗得咯咯直乐。
一顿晚饭下来,周毓玲说得很开心;夏父闷头吃饭,辅以嗯嗯啊啊的捧场式回应。
而两个小辈,一个木木呆呆地吃饭,味同嚼蜡;
一个闷声不吭,目光在夏栖鲸身上游移,心不在焉。
周毓玲说完,意犹未尽,这才发现两个小孩安静异常。
“见到小叶你不开心么,”周毓玲奇怪地对夏栖鲸道,“你小时候不是最黏他了,吃完午饭就往他家跑,我让你少打扰人家,你还生气……”
夏栖鲸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吭声。
时屿也没说话。
两个人各怀心思,艰难地捱到了吃完晚饭。
夏栖鲸到现在都没说和时屿住在一起的事,因为怕周毓玲多想。
他谎称要赶紧回学校了,再晚了赶不上地铁。
周毓玲信以为真,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晚了怕路上不安全。
走出巷口,夏栖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照例走到副驾驶座那一侧,拉了下车门,没拉动。
转过身的时候,看见时屿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在树荫下安静地看着他。
夏栖鲸:“……干嘛。”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
好像,上一次,也是在这里,时屿没有开车锁,而是走到他这边来,一步一步逼近他,然后……
和现在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夏栖鲸忽然有点紧张起来。
他看着时屿真的像上次一样,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
然后在他面前停住。
逼得他不得不挺直背脊,后背几乎贴在车门上,被迫仰起头。
时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默片刻,道:“你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
夏栖鲸:“……解释什么。”
时屿:“你自己想。”
夏栖鲸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
但是他不打算解释任何有关叶望的事。
本来那些事就已经过去很久了,也属于他的个人隐私。又不是什么加料加酱的八人份披萨,他并不打算和任何人交流分享。
他不说话,时屿就不动。
就这么沉默地,在车旁抵着他。
久到时屿后来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微微低下头,俯下身来——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树枝被踩断的清脆声响。
叶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区的绿化草坪上,因为天色漆黑的缘故,竟然没人察觉。
他就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皱起眉头,看着时屿,语气不善:“你在干什么?”
第57章 他是你的初恋?
叶望瘦削,凌厉,肤色雪白,穿纯白色的薄衫,衣衫角随风鼓动,在暗夜中茕茕孑立,如同一只嶙峋的鹤。
右耳的银色橄榄叶耳钉在月光下发着刺眼的光芒。
声音出来,便如同一支利刃刺入夜空。
银色金属质感,锋芒毕露。
夏栖鲸条件反射,一把推开了时屿。
“我脖子上有飞虫。”夏栖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撒谎,“他帮我捉虫子而已。”
时屿没留神,被他推得踉跄几步。
漆黑的眼睛混入夜色中,看不出情绪。
“他真的没有占你便宜?”叶望狐疑道,“刚才在屋里,周阿姨说你们只是同学。”
夏栖鲸:“是同学,我们正准备,回学校。”
“这样么。”叶望又上下打量了时屿一番,似乎在辨别他是不是揩油omega的猥琐男。
片刻后收回目光,耸耸肩,干脆地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在欺负小七。”
时屿没说话。
夏栖鲸感觉到莫名其妙燃起的火药味儿,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敌意从何而来。
他怕他俩真的打起来,赶紧回过头,对时屿使了个眼色:“不好意思,你去车里等我一会儿好吗,我马上来。”
时屿沉默片刻,拉开车门上了车。
夏栖鲸回过头来,转移话题道:“你不是有事先走吗,怎么会待在楼下。”
尽管极力控制,他的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眼睛看着绿化草坪上的香樟树,努力装出随意聊天的样子。
和他那副装出来的放松相比,叶望才是真的放松随意。
叶望大拇指插在裤子口袋里,懒懒道:“没什么,刚才遇见个神经病而已。”
夏栖鲸:“……啊?”
叶望冷笑:“傻逼前任不肯分手,知道乐队最近巡演,跟了几个城市跟过来,死乞白赖要复合,我就报警了,人现在在派出所蹲着呢。”
夏栖鲸:“……???”
“没看见么,”叶望走近几步过来,拉开衣领给他看锁骨,“跟畜生一样乱咬,狗X的,老子下回非找根电击棍,把他下面那根玩意儿电残废了不可。”
借着路灯,夏栖鲸才看见叶望衣领下的牙齿印,咬痕极深,甚至渗出了血来。
胸前还有抓痕,青紫的指印,一看就是激烈反抗过的痕迹。
夏栖鲸看着那痕迹,感觉自己也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是不是,很疼。”
叶望“嘶”了一声:“还行,你帮我吹吹?”
夏栖鲸替他疼。
勾着心地疼。
又因为那玩世不恭的语气而别扭,露出瞬间凝固的神情。
叶望忽然笑了:“怎么,现在这么保守啦?看来小七真是长大了,知道要和alpha保持距离了。”
说完有意无意地扫了车里的时屿一眼,似乎又开始猜想起他和夏栖鲸的关系来。
叶望叹了口气:“也难怪,这么久没见,对我表现得这么冷漠。”
夏栖鲸:“……我没有。”
“嗯?还蒙我?”叶望掐了下他的腮帮子,“别撒谎了,我都看出来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一眼都没有跟我对视过,我一看你你就低头看饭碗,要么就抠桌布,怎么,这么不想看见我?”
夏栖鲸被他掐着腮帮子,两颊像含着松果一样鼓起来:“……不是。”
叶望笑嘻嘻地凑近他:“那你说,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我?”
夏栖鲸:“我……”
叶望慢悠悠地,小声哼唱起来:“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猪挑柴,狗弄火,小猫上炕捏饽饽……”
是很久以前,叶望教他的,在幼儿园才艺表演时唱的歌。
如果是一般人,阔别这么多年再次重逢,多半会表现得客气拘谨,顶多拥抱寒暄一番,以表礼节。
只有叶望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凑近他,捏他的脸,好像这七年的暌违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夏栖鲸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
无关其他,他只是一直以为,叶望真的一点都记不得这些了。
七年来,他只能在电视上看他,从报纸上剪下印着他剪影的新闻报道,听他写的歌,装作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的样子。
努力让自己相信,叶望不是不在意他,不是对他无所谓,不是随随便便把他丢掉,而只是想暂时离开一下而已。
可他真的还记得他。
甚至还记得他以前叫他小七。
记得他教他的歌。
他回到了这里,像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样。
夏栖鲸有点哽咽:“我……”
叶望察觉到有些异样,抬起头看着他。
看见他微红的眼眶,有些愣住了。
他原本,只是唱点歌逗他啊。
“怎么……”
车门忽然砰地一声开了。
“学校大门快关了,该走了,”时屿道,“明天还要上课。”
叶望似乎也看出他情绪不对,摸摸他的头:“回去吧,早点睡。”
夏栖鲸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的,但他怕自己一开始说又要不争气地有哭腔,于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