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野现在已经完全晕眩了,时麒多会说话啊,她不能不怀疑那些话里大有深意。腕间的这条锁骨链一点都不重,却密密实实地匝着她的手,也匝着她的心。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不能负荷了,如果这个时候时麒再说一点什么,说不定就这样爆裂开来。
时麒看到陶野的脸色不断的转变着,似乎想哭又想笑,她心里也就有些软软的。本来今天她没准备表这个态的,但反常的陶野让她心情有一些烦躁,她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到了现在的局面,却并没有打算阻止自己。不喜欢的时候就说不喜欢,喜欢之后再否认,那不是她的风格。
“好了,可以好好睡觉了吗?”时麒轻声问。
陶野看着她,眼睛里慢慢有了些湿意,她想这个夜晚她应该更加的睡不着觉吧。
时麒握了握陶野带着她的链子的手,又重新跳回自己床上去擦头发。
陶野毫无睡意,连忙跟着也爬出被子,踩到她的床上。她见时麒仰头看她,就呐呐地说:“我……我帮你擦头发。”
时麒笑了起来,把毛巾递给她。陶野神智还有些被时麒震得回不了位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正和时麒面对面地坐着。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了,她转头看到手腕上的链子,又不安起来:“你真的把链子送给我?”
陶野擦头发的手法不错,不但温柔有力还附带按摩作用,时麒已经被她弄得昏昏欲睡了。她打起了点精神“嗯”了一声。
那明天她脖子上没项链人家发现了怎么办,自己手上的又被人家发现了怎么办?陶野咬着牙想了想,决定只带今天这一晚,明天一早就把链子好好的藏起来。还有,时麒的头发这么软,怎么还那么容易睡得翘起来呢。陶野擦着擦着就发现手底越来越重,低头仔细一看,时麒眼睛已经闭了起来。她慢慢松开手,只见时麒的身子就向她倾了过来,最后把头枕在了她的肩上。
陶野静坐了一会儿,颤抖着伸出手去,轻轻拢在了时麒的腰上。
结果第二天时麒一睁眼就看到陶野坐在床上正偷偷摸摸地想把链子摘下来。
这条锁骨链特别的细,它的搭扣也自然特别的小,链子套在陶野的手上三圈下来非常的妥帖,她是很难在一只手的情况下打开的。
“……你干什么呢?”
陶野被吓了一大跳,时麒昨晚被她塞在被子里的时候那头发是小心捋顺过的,结果还是翘起一撮来。可随即她就不敢再看时麒了。
昨晚会不会是一个梦呢,刚才陶野几乎是一个激灵就从睡眠状态跳了出来,然后她抬起手,一条链子正闪着隐秘的金光。一大早就哭的话,实在是太丢脸了,不过反正时麒还没有醒,陶野就哭了一会儿然后坐起来开始取链子。
就算时麒说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陶野想,时麒还只是有一点喜欢她而已,她要小心地呵护着这一点喜欢,将它放在绝对安全的地方。她不要更多,只这一点点,她就心满意足了。就算以后……时麒说其实也不算多喜欢,她也绝不会痛苦伤心,因为她已经得到的太多了。
第五一章
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后来陶野想,也许那一点喜欢,也没有多大质的飞跃。
当时麒送了那条金链子给她后,她想第二天,我们会怎么样。
结果是,本来怎么样,还怎么样。
时麒一边听陶野说链子要收起来,一边对着镜子努力地驯服那撮头发,然后说:“带着比赛可能是不太方便。”太极服的袖口又长又厚,光是盘扣就有几个,里面再压一条链子是可能会不舒服。不过她昨晚也只是凭直觉缠在她的手腕上,一时还真没想这么多。
陶野知道时麒没理解到自己的意思,不过她也不准备解释。时麒……是不喜欢女人的,自己的出现现在看来是个变数了,但一时对其思维方式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两个人看待事物的眼光也还是迥然。
而这样的话,两个人的相处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化吧。比如一大早起来,既没有甜言也没有蜜语,陶野本能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着隐隐的失落。
不过,她也没太多时间想这些了,一大早起来后全队集合到停车场去练了几趟比赛套路,时麒随后又洗了个澡,开始换太极服和化妆。
今天时麒上午有场比赛,她和陶野相反,她是先比剑,陈式四十九式太极剑,她这个组人数多达一百人。
陈式太极剑兼具了拳的舒展还有着更加灵活多变的步法,为此时麒准备了一套质感更佳的重磅真丝太极服。这套太极服有别于传统太极服,采用的是斜襟扣,古意更浓。至于颜色,是非常纯正的大红色。
对于时麒会选这个颜色陶野挺好奇的,平时时麒的衣服颜色都淡,一到练拳这里,她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时麒化妆化到一半的时候门外有人催促去吃早饭,拿着唇彩的时麒定了定,陶野立刻说:“等吃了再涂吧。”不然等下都不能好好吃饭了,吃不好怎么比赛。
时麒想了想,突然拉住陶野:“哎我上午有比赛。”
“我知道啊。”陶野莫明其妙地看着她。
“那你不得鼓励我一下?”时麒笑咪咪地说。
时麒平时是不化妆的,这会儿画了眼线把尾端拉长了一点,又弯起眼来笑,活脱脱就变成了一只狐狸。陶野瞪着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又见她松开了手,瞥了眼桌上的唇彩:“还是说……你要吃唇彩?”
陶野受宠若惊地定在那里,这才知道时麒在暗示什么。原来……她记得她说过什么话。
“你说的喜欢,”陶野低声问,“……真是这种喜欢吗?”
时麒歪了歪头:“你觉得哪种喜欢会让我上次同意你吻我?”说着她站了起来。她比陶野起码高了半个头,又一身刺眼的正红色,顿时给了陶野不小的压力。背后还有人拼命的在敲门,听催促声是住在楼上一层的江梦源。而就在陶野这一分神的功夫里,时麒突然扳过陶野的脸,拿唇彩在她嘴唇上快速的涂抹了两下,然后趁这女人还呆呆傻傻的时候低下头吻了一下。
唇彩各分了一半,时麒得意地笑着说:“盖章,生效。”
陶野脑子里……开始放烟花了。不过就是轻轻一吻,却已经叫她失神了。在昨天晚上时麒将锁骨链圈在她手上之后,也有那么一个瞬间里,她有些羞耻的期待着,可后来她发现,时麒并没有吻她的意思——但是现在这要人命的意外再来几次的话,陶野觉得自己保不定脑子就会缺氧到真的痴呆掉了。
时麒盖完章就跑了去开门,江梦源咋咋呼呼冲进来的时候陶野背上惊起了一层冷汗——她们两个人嘴上的唇彩还没擦掉呢。
“干什么呢这么慢。”江梦源今天也有比赛,衣服也换好了,她的头发极长,绑了根和衣服配套的发带,走快一点都要飘起来了似的。
“我妆还没化完呢。”时麒把化妆包装进包里,“陶野,走啊。”
陶野实在没有勇气就这么跟她一起走出去,于是抽了几张纸巾把嘴擦了擦,然后硬着头皮朝时麒招手:“过来。”
时麒凑上去,背着江梦源朝她眨了眨眼。
陶野眼睛里都现出水纹来了,她咬着牙把纸递给时麒:“唇彩没涂好。”
“我看看我看看。”江梦源赶忙也上前,然后猛地拍着桌子大笑起来。时麒只在唇中间上下各点了一些红,看起来有点像唐朝仕女的妆似的,“唉哟大师姐你也算化妆的老手了,怎么眼睛被纸糊住了吗?”
趁着江梦源发着疯还要跑到镜子前努力收敛笑意以免毁了自己的妆,陶野迅速地拿纸在时麒嘴上蹭了蹭。
“嘶……疼啊。”时麒小声叫着。
陶野瞪大了眼睛,这个昨天把人家在擂台上摔来摔去的人居然会为这点轻重叫疼。陶野忍不住要怀疑她是不是在撒娇了。一想到时麒是在对自己撒娇,一阵酥麻顺着后脊就往上蹿了起来,陶野觉得自己的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
“好了,不逗你了。”时麒接过纸自己擦干净了,伸手揽住她的肩,重新状若潇洒,“走,吃饭去。”
这次比赛除了赛事安排以外,组委会还请了几位各流派的名家开讲座。位置就在室外的一座风雨球场里。
这天上午比赛的队员比较少,时散鹤则安排大家去看一看名家演示,听说还有义务授拳的活动。
太极拳流派众多,也有着金字塔式的结构。各流派有其根基所在,从那里出来的弟子自然算是该流派的传人;传人再收徒,血脉便稀释了一点,一层层下去,金字塔底层的也许算是学了太极拳,却未必能摸到太极拳的真谛,这真谛必得是手把手的传授,亲身体验交手才能得到的,现存的那些书籍文献毕竟太过抽象。除此还算有传承的之外,其实全中国大部分学太极拳的渠道都来自光碟或者是网络,可那里面又会讲到多少核心的东西呢。
这种名家讲座虽然不可能把家传绝学拿出来,但对于一些快要摸到门径的人,听一听还是很有启示作用的,所以等时散鹤他们到的时候,球场里已经围满了人了,名家则坐在远远的那头。
“你要听吗?”时麒问身边的人。
“没听过,你觉得呢。”陶野有些犹豫,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
时麒跳了几下,见除了前面几排是带座位的之外,原来大家都是站着的,那就没什么顾忌了。她把陶野一拉:“走,挤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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