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四十号街的吉姆 (echoran)

　　我鲜少看到这么不意气风发的骚包，他进去之后先去健了一会儿身，等到满身满头都是汗才去洗澡，浇花，擦烟斗，批阅文件。我一直在一旁观察他，抱着他的抽象画册，过一会儿，他从卧室出来，穿戴整齐，我扬起脸：“去哪？”
　　“看音乐剧。”
　　我点点头，起身拿把伞给他，他看看我拿着伞的手，脸扭向一边：“不用了……你要不要……”
　　“恩？”
　　等了几秒，骚包慢慢回头，对我笑了一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刚好有两张票。”我一愣，看看四周老脸有点窘，面前人已经自动走出几步背对我。我咳了几声，快速回卧室披上外套又快速走出来，他也不转过身，我只好蹂躏他的后脑勺：“走————”感觉他身体轻微地动一下，我不自然地拍拍他的脸：“发什么愣，走吧。”
　　他看看我：“……”
　　我低头拿伞：“虽然不太明白你发什么神经，但信心这东西…………我以为你早就懂了，不然干吗跟我搬来……走吧走吧，咳。”


第138章
　　在西方看音乐剧就好象在北京看大戏。我是看得津津有味，相比交响乐什么的，这种带点故事情节和人物对话的音乐显然比较适合没啥品位的粗人。
　　骚包的嘴角一直轻轻上扬，眼角也蕴着笑，表情一扫前几日的颓废，容光焕发，春风得意。我略微汗了下，他突然凑过来：“好看么？”
　　我点头：“因为能看懂。”
　　“你就不能不这么诚实？”
　　我瞥了他一眼，然后舒服地躺下，他也跟着躺下，我看看这个只有我跟他的房间，传说中英国老贵族做派的人最喜欢的看戏方式，不禁问道：“如果我没来你就准备一个人坐这？”
　　旁边没有声音，我扭头，白皙的小脸很是兴奋，蓝眼睛也很圆，他靠过来微微笑着：“我四岁的时候就想有一天一定要跟喜欢的人在单独的包厢里一起看音乐剧。”
　　“你四岁就出来祸害情场了？”
　　他看着我：“我一直都想有喜欢的人，可都是别人先喜欢我，只要发觉别人喜欢我多过我喜欢她，我就跑。”
　　“够坏的。”
　　“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喜欢的人。”
　　“那是你不允许别人先喜欢你，可说实话，你的要求太困难了。你长成这副样子，又有钱，能有人不先喜欢你么。”
　　他笑笑：“伊尔德不让我跟你说这些话，一说你就跑了。他不让我跟你表白，不让我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摸不透的情人才是最吊人胃口的。赢的机会也比较大。”
　　我老脸开始抽搐：“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伊尔德么？”
　　“恩。”
　　“你怎么……跟他探讨这些？我是说，他？伊尔德？”
　　他瞧瞧我，不说话。
　　我坐起来，下面演的什么都快接不上了，骚包突然从后面扯了我一下：“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讲什么？”他的表情很放松，声音也是一贯的吊儿郎当，只是眼神的急迫让我不太敢直视。我攥了拳又松开：“你别逼我，我需要时间。”又连忙补一句，“不是借口。”
　　白皙小脸上划过的神情相当复杂，况且我也没怎么正眼看他，我刚一动就被猛的一拽，他翻身强硬地压住我不让我动弹。
　　我们对视许久，他问：“那就给我一个时间。”
　　我清清嗓子，自知理亏：“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我不知道，我也很矛盾。”
　　“为一个不要你的人……那个什么吉姆，他要真爱你，就不会不回头找你。”
　　我再次攥紧手，没法讲话。
　　骚包一直盯着我，用那双湖蓝幽深的眸。
　　记忆里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正在逐渐跟眼前的面孔重叠。如果我跟他说，那个我爱的吉姆并不是普通的人，是纳西索斯，骚包一定以为我在编理由敷衍他。
　　纳西索斯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会消失，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可能真象詹姆士说的前世今生什么的，从水晶球里看到的记忆片段，异录里的记载……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是注定绝望的感情，为什么当初要不顾一切地发生。如果纳西索斯只是来寻找他的echo，他找到了我为什么又……放手。我只想要我的吉姆回来。
　　出去的时候，我跟骚包从三楼的贵宾专用通道下去，几个包厢里陆续有人走出，我们站在电梯外面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先生，RAN。” 詹姆士先跟骚包点了下头，被他姐揍了一下之后，就直接略过我走了。詹妮也不理他反而拉住骚包，骚包看看我，我趁机扭头往一旁走。
　　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能见着，倒霉死了。我猜那个站在几米外深棕头发黑眼睛的公子哥儿现在一定在这么想我。我无目的地四处看随便走，其实也是为了避免尴尬，冷不丁听到身后哼一声，我回头，一双黑珍珠似的眸子看着我颇不屑：“你不知道这里的包厢是没门的？”
　　我有点愣，詹姆士走近我：“下面演得都没你和先生精彩。”
　　“那谢谢欣赏了。”我恢复过来，知道他指的什么，也不想解释，他忽然拽住我的胳膊，问得很切齿：“难道你……以前跟我说的都是假的？”
　　“我以前跟你说什么了？”
　　他笑笑，笑地很冷漠：“你一直用的挡箭牌不都是你的爱人吉姆么？怎么？现在不用来挡先生了？”
　　我一把挥开他，他却硬逼着问：“你不是爱吉姆么？你不是只爱那个消失的家伙爱得无法再看上任何人？”
　　“你管不着。”
　　“我当然管得着，如果你现在那么贱，我为什么不把你抢到手呢。”
　　我基本上还没听完就把詹姆士按到墙上，给了他一拳，他的黑眼珠一直很用力地瞪着我，却没还手，直到詹妮冲来把我俩拉开，骚包抓住我的手，詹姆士冲他姐笑笑：“你不是骂我变得快么？有人比我还嬗变。前一秒还爱一个人爱得要死要活，坚定如山，下一秒就跟另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
　　我回身揍他：“你再说试试！”
　　“当婊子还立牌坊，我真瞧不起你。”
　　詹妮捂着头：“都给我闭嘴！要死了是么！”一边拉着她弟，她看我一眼，随后跟骚包道别：“我们先走了。”
　　等他们都走远了，我才稍微拉回一些理智。
　　骚包看看我：“没发现你还挺火暴。”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进电梯。


第139章
　　白天从贺卡店买的几张卡片突然从口袋里掉出来，我伸手去拣，被骚包弯腰先拾起来。他把卡片递回我，我缓冲了一下，他突然说：“打地好。”
　　“……？”
　　他玩着手里的烟斗，漫不经心：“上次德国佬跟我动手，这次你打他，不错。”
　　我直接翻白眼，这没有大脑的东西，我打赌他刚才绝对没认真听詹姆士骂我的话，否则他现在也不会这么惬意了。
　　詹姆士羞辱我跟别人羞辱我的感觉又不一样了，不管我承不承认，我从心底在意他都比旁人起码多出一万倍。我一张一张抽着卡片，骚包突然拉我一下：“饿了吧？”我无知觉地点头，他就笑：“难怪是饭桶。”
　　我们随后进了一家酒吧喝酒，点了点吃的，最靠近我们的地方有一个意大利男孩在打鼓。我一直盯着那男孩，骚包正在给我切牛排，切好放进我盘子里，我的话就很自动冒出来：“詹姆士也会打鼓，打得不比他差。”
　　对面眉毛动动，没吭声。我连续喝掉几杯啤酒，打酒嗝：“除了你在这里都没有能说话的人了…………象ANN，Crystal，詹姆士，吉姆，丘丘都离……哦，不是，伊尔德也能说说话。”
　　湖蓝眼睛看着我：“还想吃什么？”
　　我摇头。
　　又几杯啤酒下肚，脸已经微微烫了。我从兜里掏出卡片，笑：“这本来是想寄回家的，给老豆老妈，还有以前的朋友们。”
　　“恩。”
　　“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想直接回家。”
　　“回家？”
　　“恩，中国。我想回中国。”
　　骚包夺走我手里的酒，我推开他：“这点酒不算什么，我以前在詹姆士家喝过最烈的，没喝几口人就飘起来了。”
　　“RAN。”
　　“没什么，”我拍拍他的脸，皮肤滑溜溜的，我忍不住又摸一下，“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孤单，你可能不明白，这里不是我的祖国，我很小就被送出来上学，一直到现在，一直都很……孤僻，朋友不多……呵。现在居然连唯一的朋友都搞丢了。不对，是爱人，朋友，情人……都丢……”我掰手指头，“甚至小孩……，你不明白。是男人都受不了，不对，你不是中国男人，你们法国人比较看得开————”
　　在一旁专心打鼓的意大利男孩似乎嫌我太吵眼睛眯着不满地示意我安静。我耸了下肩，再干掉一整杯啤酒，骚包站起来跟我一起走出去，他拽着我，我的脚步开始出现不明显的虚浮，跟踩棉花似的。
　　外面已经没什么人，月亮一弯，我扯着骚包笑，法拉拉慢慢地跟在一旁，身边人突然低下头腿弯住，我有点愣：“干吗？我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