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霁很难得见这个纨绔子弟说话吞吞吐吐的。
温铭没接话，低着头，用帽子遮了遮脸。
沉默了良久，温铭才开口，“过几个小时看新闻你就知道了，一言难尽…我也表达不清楚。”
看新闻？
林霁印象中很严重的事情才会上新闻。
但干涉温家隐私，一时间林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或者安慰。
“看来有我不方便问的了。”林霁说完一转话锋，“总之不管你在哪儿，都要好好学习。人生里能无忧无虑读书的时间就这么几年，再长大了身上的责任多了，再想读书心境也完全不一样了，知道吗？”
“嗯。”温铭依旧垂着头，无意中，瞥见了林霁无名指上的戒指。
原本憔悴的面容又消沉了不少。
“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林霁末了也不知道该安慰他些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有……也没什么了，这么大人了，相信你能早日学成归来。”
温铭依旧垂着头，“林教授是刚度完蜜月回来吗？”
“嗯……算是吧。”林霁看见温铭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顺口回应道。
“谢谢您…知道我不太喜欢女性，私生活混乱，学习稀烂，逃课娴熟，这么久以来还愿意照顾我劝导我，只要我稍微流露出想学习的心态，您就愿意为我讲解…真的谢谢您。”温铭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如果以后林教授再收到一个我这样的学生，也会像对我一样耐心对他吗？”
林霁沉默了一会儿。
他能听得出来，温铭是在问他在他心里的地位。
年轻人的把戏，林霁情商再低也听得出来。
“会。”林霁笃定的回答道，“但是啊，收你这样不省心的我这辈子体验一次就够了，不会再收一个给自己折寿。”林霁说完，拍了拍他，“放心，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我忘不了。”
说完，林霁听见温铭笑了。
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突然，林霁感觉到肩膀落下下来了一处重量。
是温铭……抱上来了。
但是这种不失礼貌的拥抱，的确不过线，林霁一时间也不敢推开，“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了。林霁，保重。”
说完，林霁感觉到肩膀上的桎梏解开了。
温铭歉意的笑了一下，紧接着带好帽子和口罩，朝着反方向跑去。
林霁看着温铭一路小跑的背影，叹了口气。
拿出手机打开新闻软件，并没有关于他们学校的报道。
回家后林霁放了行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
赶地铁去学校是来不及了。
林霁打了车，匆匆赶往学校。
还没到校门口，车辆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师傅，就停这儿吧。”林霁见时间不早了，思索着自己跑一段儿也没多远。
“诶好。”
林霁下了车，往前跑了两步，就看见黄黑色的警戒线拉了老远。
旁边，不断有记着举着相机往人群中挤。
怎么回事儿……
林霁看的有点懵。
他还没见过这种场面。
只能顺着人群往前挤。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来了一个声音。
“出来了！出来了！”
刚喊完，所有的记着都举着相机争先恐后的往警戒线边缘挤，生怕晚一秒消息就老了。
林霁没办法，只能顺着人流被挤到警戒线边上。
接下来的一幕，林霁当场直接懵了。
——只见以往一直儒雅随和的温校长，双手被反铐着，被一步步压上了警车。
“温校长……？”林霁眼睛瞪得都直了，不可思议的喊了一句。
对方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唤，转头看了一眼。
但很快，就被警察强制掰回了视线。
“温——”林霁还没再说话，一个话筒就抵在他唇边。
记着的声音字正腔圆，十分洪亮，“请问这位先生，对前校长温韫德先生贪污20余亿怎么看？”
“怎么可能？”林霁几乎是脱口而出，“温校长…不是那样的人……”
说道最后，林霁的声音也没了底气。
说来，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维/.护温校长似乎只是出于本能。
“那请问一下温韫德先生平时是怎样一位人？”
林霁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几台摄像机对着他。
赶忙闭嘴，沉默着试图挤出人群。
“先生？先生？您是之前帮助‘第二恭王府’修建的林教授对吗？”
“林教授，能采访一下您关于温韫德的事情……”
记者吵吵的声音在林霁耳朵里化作一阵阵嗡鸣。
他逃亡似的挤过人群，从学校侧门进了校园。
结合早些时候在机场遇见温铭，林霁算是明白什么叫“几个小时后看新闻就知道了”。
林霁一路小跑赶到会议厅，正好踩着秒赶上最后一个签到的。
环顾了一圈，物理组就陈教授来了，林霁顺势坐到了熟悉的同事边上。
“小林，你也来了？”
“不，不然呢？”林霁有点懵。
“我早上打电话问了老刘，他告诉我他已经辞职了？手下的几个学生他家可以赞助出去读一年英研，回来还包工作分配，我人都懵了，有钱就是不一样，说辞职就辞职。”陈教授一面絮絮叨叨，一面叹气，“唉，人家教书就是图情怀，以后我得多攒钱，让我的孩子也有这种文人风骨，我是没了，为了绩效，老老实实返校。”
“巧了，我为了房贷，刚从外地赶回来。”林霁顺口接道。
说完，两个人相对一笑。
刚笑完，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走上会议台。
开场就是格式化的演讲，基本上都是套着模板背的，没讲什么实质性内容。
——说白了，完全没有让教职工集体提前返校的必要。
“他就是新校长？”林霁听着冗长的会议犯困，小声问道。
“嗯，姓汪。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陈教授撇了撇嘴，“据说刚才…温…前校长被逮捕了，以贪污的罪名。”
林霁：“我在现场看见了。叫了他一声他还回头看我……”
还没说完，林霁感觉到手背被碰了碰。
看见陈教授一个劲儿的使眼色，林霁才意识到会议台前方的新校长目光巡视过他们。
巡视完，又开始套路化的演讲。
这是林霁难得没有做笔记的一次会议。
实在不知道该记什么。
等到散会，林霁才舒了口气。
“你别急着舒气，你没来之前我听见了，晚上，还有什么…联谊餐会。说是让新老教职工相互认识一下。”
林霁听完整个人都麻了。
今天的事情……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型棒槌，一次次的敲击他的大脑，而且一次比一次重。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物理组暂时没来新教授，坏消息是咱俩的办公室…估计得搬。给新教师腾地。”
林霁：“没来新人就已经万幸了……搬就搬吧。”
收拾完东西，林霁和陈教授一起走出会议室。
刚没走两步，就被一个穿正装的女性拦住了，“林教授留步，我是汪校长的秘书。汪校长说请您去一趟办公室。”
“好，麻烦你了。”林霁回答完，和陈教授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先走。
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林霁刚准备敲门，只见秘书已经先一步开门，“请吧，林教授。”
“麻烦了。”林霁自己接过门把，还是示意性的敲了两下。
得到应允，才进入办公室。
林霁看着面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坐在狭小的办公椅里，很明显，椅子的尺寸是原来校长的。
正看着纸质报纸，完全没理会他。
“汪校长好。”林霁主动开口，并且鞠了一躬。
“林教授是吧？”中年男人说话的时候依旧没抬头看林霁，“听说过你，参加过那个古典建筑群的项目。”
林霁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能参加那种项目的物理教授我们原来的学校多得是，只是他们不愿意过来而已。”中年男子又继续说道。
林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是，那个项目…我就是挂名的。没做什么实际贡献。”
“嗯。刚才在校门外，你是不是在记者面前说了什么……有损学校颜面的话？”
林霁怔了一下。
完了。
他刚才下意识好像说……温校长不会是那样的人。
“我…只是表达一下主观看法，代表个人，不代表学校。”
说完，林霁听见一声嗤笑。
他没吭声。
死寂一般的沉默。
林霁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温韫德的事情…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会公开道歉，是我刚才在记者面前说话顾忌不周。”
“他什么事儿啊？”
“说他…贪污了几十个亿？”林霁也忘了具体数字，只知道那会儿看见温校长被押上车脑子里都是懵的。
“道歉不必了。我联系记者把你说的话删掉了。不过关于温韫德……反正大众信了，那就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