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川挑眉静了片刻,才伸出右手同他握了下,淡淡点了点头。
他今天穿了件剪裁精良的纯黑色礼服,配上利落的发型,气场毫不收敛。
此时紧抿着唇,下颌线条锐利,本身就极具攻击性,眉尖微蹙时整个人显得越发冷峻。
喻池有些纳闷。
除了那次在亿新包厢外,他几乎没再见到过谢寒川这般模样。
或许是谢寒川的目光太过凌厉,粟漾总觉得背后凉飕飕,实在不敢再多待,他连忙道:“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聊。”
说完就急匆匆地溜了。
喻池哭笑不得:“……你吓他干嘛?”
谢寒川眉目一动,勾了勾唇:“我有吗?”
喻池无话可说,回身抿了口酒,没理他。
谢寒川走到沙发旁,挑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漫不经心地问:“你跟那人很熟?”
喻池:“不太熟。”
他答得毫不犹豫,谢寒川忽然笑了下,眼尾勾起,心情很好的样子。
喻池被他笑得晃了神,那股熟悉感又冒了出来。
他顿了顿,忽然开口问:“你是不是……于烬的粉丝?”
谢寒川没说话,只是看向喻池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审视。
这问题在此刻看来实在莫名,喻池有些后悔了。
他捏着酒杯假装喝了口,掩饰着笑笑:“我随口一问。”
谢寒川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道:“怎么想到问这个?”
喻池一笑:“忽然记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说于影帝的电影你都有投资,都在猜你是他粉丝呢。”
“网上?”谢寒川斜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之前看的谣言也是在网上。”
喻池怔住,干笑一声,有些汗颜。
的确,网上的传言真真假假,他自己也是圈子里的人,自然清楚那些猜测有多做不得数。
过了会儿,谢寒川反问他:“你呢?你们做演员的,应该都拿他当目标吧?”
“那是自然的,”喻池理所当然道,“谁会质疑于影帝的地位。”
他骄傲得太过理直气壮,不像是在夸别人,倒像在自夸。
谢寒川睨了他一眼,神色莫测。
片刻后,他道:“可我听说过很多……他的黑料。”
喻池眼底陡然闪过一丝冷意。
谢寒川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缓缓道:“譬如——”
“仗势欺人,耍大牌,排挤新人没气度,不敬前辈素质差?”喻池嗤笑着打断他,这些年的真真假假是与非纷纷涌入他的脑海,骂声,赞美声,质疑声……走马灯般从眼前晃过,他一字一句地轻嘲,“还是背后有人……被包/养多年?”
谢寒川眸色一暗,喉结滚了滚,死死盯着喻池,不发一言。
喻池唇角勾着笑,嘲弄似的望着他,说:“你也信这些?”
他情绪不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看向谢寒川的目光执拗又讥讽,甚至还泄露出一丝丝被冤枉时才有的委屈和不甘。
他等了半晌,谢寒川也沉默了半晌。
就在他渐渐没了耐性,心灰之际,却听谢寒川压着嗓音,沉声道:“我不信。”
喻池眉间一动,似是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真的?”
“嗯,”谢寒川笑了声,收起眼底的审视,回道,“我既然有了进军娱乐圈的打算,很多事情,我比你更清楚。”
喻池皱着眉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谢寒川作为一个影视公司的高层,得到的内幕消息只会更灵通,也更准确。
他点了点头,打消了心底的迟疑。
气氛转缓,两人换了话题又聊了会儿。
稍晚些时,谢寒川看了看表,起身道:“回去吗?我送你。”
喻池早想走了,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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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里人多,媒体也不少,两人从旁边的隐秘通道出去。
刚出了宴会厅,两人就在大厅遇到了另一行人。
看见某张熟悉的面孔时,喻池脚步猛地顿住。
谢寒川察觉到他的异样,问:“怎么?”
不等喻池回答,那边的几人便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肥头大耳,粗眉小眼,很普通的长相,却叫喻池在看到的刹那间竖起了全身的刺。
谢寒川皱眉,刚要说话,便听见有人在叫他:“谢总,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真是有缘呐!”
谢寒川回头,看清来人后怔了下,凤眼微微眯起,有寒意在一瞬间迸发,又很快不着痕迹地收敛起来,片刻后才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早听闻寰星后面有人,没想到居然是谢总,”中年男子脸上挂笑,似是不在意谢寒川的冷淡,“以后咱们也算是同行了,谢总可要多关照关照我们这些小作坊啊……”
那人拉着谢寒川聊了半晌,语气不阴不阳,听得喻池面色愈冷。
就在他耐心告罄之际,谢寒川终于出声打断了那人的话头,随口捏了个借口带着喻池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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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靠海,七月的夜晚总有一阵阵的风,卷着白日里的余热扑面而来。
喻池呼出口气,平复了许多。
一侧头,见谢寒川正定定望着他,幽深的双眸含着说不清的情绪。
“那个人,你认识?”谢寒川问。
喻池撇开头,淡淡道:“不认识。”
谢寒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往车子走去一边沉声道:“那是崇乐的老板,崇乐前些年风头很盛,这几年势头下滑,原本还有于烬撑着,现在……”
谢寒川熄了声,停在了车门边,后面的未尽之言两人都清楚。
他背对着喻池,明明看不见神色,可不知怎的,喻池似乎从他僵直的背影里看出了些难过。
他想,谢寒川真的不是于烬的粉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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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喻池给于念打了个电话。今天一天见了太多老熟人,实在有些劳心劳神。
于念在电话里嚷:“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我倒是想,”喻池瘫在沙发上咬牙切齿,“我当时看到那个老东西就想上去给他两拳!要不是有谢寒川在旁边……”
“谢总?”于念来了劲,“对了,我之前问你的你还没回呢,他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啊?怎么就突然聊到了他和安槐的关系?”
喻池:“……”
看来不说清楚她这八卦劲儿是过不去了,喻池只好把今天在公司外面发生的事给她说了一遍。
于念又激动了:“完了完了,你们老板这绝对是看上你了!不然你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他干嘛维护你?”
喻池:“就不能是看出了我的潜力,想重点培养我?一天天想什么呢。”
于念嗤道:“得了吧,他一个幕后老板,闲的慌亲自来培养你?不知道的以为谢氏要倒了。”
“……”喻池皱了皱眉,烦躁道,“唉行了,不说他了。我过段时间要进组,这几个月都在隔壁市,有事打我电话。挂了。”
“诶,别!”于念知道他是进了任匀的剧组,道,“不是还有半个月么,过几天我去帮你收拾东西……不说谢总,那咱们就说说陈义山,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陈义山就是今晚见到的那位,也是于烬签约的公司,崇乐的老板。
若说圈子里,徐至歌是喻池第二烦的人,那陈义山就是他最厌恶的人。
喻池听到这名字就不耐地皱起了眉:“我能有什么打算,我现在都这样了。”
他已经不是于烬了,现在的他,就算想做什么,也没那个能耐和资格了。
可于念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甘,半晌后,她才缓缓道:“我知道,他这些年做的事都不地道,要不是当初签的那份合同,你也不至于在崇乐受这么多年的气……可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身份,也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你何必还执着于过去……”
话音到此忽然哽住。
于念不敢多劝。
她不是于烬,再如何设身处地地替他着想也不可能真正感同身受。
她没资格替他说放下,哪怕她是真的希望哥哥以后能安稳顺遂。
那头的喻池怔了下,知道于念在想什么,放柔了语气:“好了,我有分寸,你别操心了。”
于念缓了口气,稍稍镇定下来,满不在乎道:“我可没担心你。”
“……是是是,我求着你担心的。”喻池气笑了,说,“那我再求求亲爱的妹妹明天来给快饿死的哥做饭可以吗?”
于念嗤了一声,恶心道:“饿死你算了。”
说罢便挂了电话。
喻池看着挂断的显示屏,摇了摇头。
无情。
又瘫了会儿,喻池去洗了个澡。
等推开浴室门出来,手机里已经来了好几条信息,喻池扫了眼,有经纪人岑妍发来的,问他今晚颁奖典礼的情况,喻池随手回了。
退出来又看见最上面的夜空头像右上角一个红色圆圈,一条信息。
喻池点进去。
【X:二十号有空吧?片方约了任导和剧组的人聚餐,你也一起来。】
喻池愣了下。
这种事不是应该岑妍通知他么,而且……片方?不就是他自己?
这人以前也投了不少片子,怎么这回要亲自出面做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