纡尊降贵不是经商之道,涉及利益的时候只会伤及和气。
宋易权安静地剥开手中的糖纸,扔进嘴里咬碎,被一股脑冲上来的甜味呛到了喉咙。
他轻咳,封贸却趁机掐了他的腮帮子。
一阵痛疼过后,宋易权咂嘴,顺手抓到即将抽离的手指。
封贸看红灯倒计时,无辜提醒:“宋先生先放手,路上要注意安全。”
宋易权不甘示弱:“这不还是红灯,着什么急。”
说完,在最后三秒钟掐点咬了封贸右手食指一口,才不情不愿地放手。
他下嘴也不轻,封贸轻易就能看到指节那里有几个凹下的印子。
“咬我,嗯?”
宋易权低头笑了笑:“算是还你的。”
没等封贸回味起还的是哪一次,宋易权偏过头,闭眼休息。
心里总算不慌,心跳恢复了正常速度,宋易权也分析不出来为什么会突然心慌,他只是觉得,不想去揭封贸的伤疤。
那么温暖的人,他怎么会忍心。
同时,宋易权又对内心说不清的情感烦躁不已,很久很久没有体会五味杂陈的味道了,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车外的风景在不停变换,仿佛在昭示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到了公寓,如以往一样的流程。
然后,又是各自上班。
一个不留心,好像也才睁眼的功夫,两个月的时间就从指缝间溜走,居然要过年了啊。
芸芸众生彻底脚不沾地,为了一年一度的盛典,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宋易权也不例外。
封贸自然也是,去半行接宋易权的次数明显减少,有一点凑巧,宋易权几乎在外地打转,去不去半行意义并不大。
还有十来天就是除夕夜,半行百忙之中不忘举办年会,活络活络公司两个月来逐渐死气沉沉的气氛。
宋易权可谓是极其没点良心的人,两个月前就和封贸通了气,让他准备随时撤资。
现在就看这偌大一个框架能支撑多久了,但俗话也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许半行依旧是某些人的庇护所,但绝对不是他宋易权的。
封贸问他接下来作何打算,宋易权笑答,该休息了。
此话一出着实把封贸怔在原地,他年纪轻轻干劲十足,一下子佛起来难免不让人担心。
其实,宋易权这些日子来也累。新年一过,新的剧情来临,他也想借机规避风险,避开重大转折点,安心躺尸,等七月份过了再做打算。
刚站起那时,宋易权有心去斗,偏离轨道也没关系,但这个月以来,他接到了信号。
刚开始半夜时候腿只是抽筋,可事态再往糟糕的方向走动,就拿昨天来说,他腿足足疼了半个多小时。
☆、年会
毛巾上散开的热气缭绕在精瘦的小腿周围,外面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缓缓落在脆弱的枝头,是一片瑞雪兆丰年的景象。
“舒服点没有?”
说话人的声音低沉,有一丝的沙哑。
宋易权闭着双眼,听闻问话,将双眸打开一个缝隙,回道:“好暖和啊,手法也比之前娴熟很多。”
旁边的人是半跪在地的姿势,纯粹地捏上宋易权的小腿肚,他手心温度也烫,小腿上的触感也是滚热。
“医生开的药带身上,晚上酒一滴都不要沾,不遵叮嘱的话,回来有你好受的。”
宋易权淡笑,完全睁开眼睛,手欠地把手顺进眼前的黑发之中:“医生的话也不如你的叮嘱好使,可惜了,半行的年会还是很有意思的,就怕你以后看不见了。”
封贸拿下他的手,身体忽然拔高,反而手心盖住正在微笑的人的头顶,用着似真似假的讽刺语气:“天天盼着你东家完蛋,请问他们知道你心里面的想法吗?”
宋易权认真思考后,回答:“应该不知道吧,不然还让我参加年会呢,直接扫地出门。”
封贸莫名点头赞同:“走投无路了考虑一下我们合资一家公司,你既当老板又当员工。”
听起来居然还很不错。
仔细听,封贸看似开玩笑,实则在和宋易权商量今后的路。
“到时候半行没了,以前签的合同成为一张废纸,那宋先生也还是我的专属模特。”
漆亮如星的眼眸徐徐转动,宋易权也摆出一脸正色,开始做分析:“表面上看起来这行挺简单的,但其实很多东西一时半会也掌握不好。荣唐和时尚虽说也沾边,但俗话不是说,隔行隔重山?现在正是撤股的好时候,别又转头跳进另一个火坑。”
“听听说的多好,一点情面都不留。”封贸无情点评。
“实话实说而已,忠言逆耳啊,封总。”
“谢谢替我着想,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不放心我,这算是不亏本的投资买卖,你认为我不会计算?”
“哪里,谁敢质疑封总的能力。”
这哪里是不放心他,宋易权不放心的是自己,从腿伤隐隐复发就能看出,玄幻的东西来了挡都挡不住。
所以,封贸万全准备下去,结果东风变道,且不是功亏一篑?
宋易权这几天心态比较奇怪,再次把万事看得很透,然而这一次,透过这些东西他切实看到了些有用的信息,而不像之前,所有的都是虚的。
“叮叮——”
手机上设置的半个小时倒计时结束。
“还有四十分钟,从这出发到场刚刚好。”封贸从另一边的椅子拿起外套递给宋易权。
接下外套,宋易权欲弯腰把裤脚拉下来,谁知封贸动作更快一些,那双大手已经贴了上来。
封贸理好裤脚,说:“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知道了。”宋易权笑。
离开椅子,宋易权没站稳,身形趔趄了几步,活动活动筋骨,他眼睛眯起,无奈又笑笑。
“过完年总得找个时间好好看医生,这几天一下雨或者下雪就难受吧?”
宋易权一愣,夜晚腿疼也是悄悄起身摸两粒药吃,然后又悄无声息睡回去,他以为封贸没发觉。
真相是,他沉沉睡过去,封贸用手覆盖在他膝盖上,用手心的体温驱散寒气,直到半夜三四点才睡。
所以第二天才会出现奇怪的现象,宋易权清晨醒来,封贸靠着部位是他的胸膛。
“一张床上的人还想瞒谁?”
封贸说完上面那句,又紧接着丢出没多大意义的话:“走吧,你不是不喜欢迟到?”
在寒冷的冬天了,没了封贸,宋易权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度过严寒。
荣唐事务也多,但是封贸目送宋易权进到半行的大厅才开车离开。
相比于平常,宋易权年会穿的还挺随意,本来今天也是给赵欢一个面子,一个小时左右他就会退场,没必要华丽出场。
会场灯光散发暖意,空气温度正好,宋易权一身雅黑色的西装,稳步踏进大门。
他眼角含着温和的眸光,干净的脸上对谁都是笑容。
紧随其后的宋晓灿正因为穿了小礼服而窃喜不已,鹅黄色的曳地裙确实很衬她的气质。
半行上上下下凑起来很是热闹,里面不乏走过大秀的前辈或后辈,这样的普通年会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
宋易权从侍者端着的盘中取了香槟,随意游走的视线落在不停在原地小幅度跺脚的赵欢。
她紧张极了,几年的时间相处下来,宋易权没见过她这副阵法全乱的姿态。
在宋易权的印象里,赵欢是实打实的女强人,也许较宋新涵还差一些,不过这样的场合,露怯就不该了。
赵欢同样敏锐地察觉到了宋易权的到场,她呼出一口气,迈步优雅走来。
“易权,来这么早啊,外面天气很冷吧?”她艰难地笑了笑。
“还行,不算太冷,让欢姐久等了,晚会正要开始吧,今年都是新人,比起往年应该挺不一样。”
开口的始终宋易权都在笑,恍若不怀好意的笑面狐。
今年可是佛系少女柔妹也走了,半行大换血得彻底。
赵欢何等聪明,听完就明白此话深意在哪。
她自有她的难处,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退路可是她和那几位高层人员亲手斩断的。
“他们刚还在问你呢,要不过去打个招呼?”
赵欢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宋易权面上颜色不变:“好啊。”
他与赵欢擦肩而过的那刹那,赵欢心头一堵,竟是被他身上无意泄出的气场压得心惊。
过了今晚,宋易权不会在任半行安排了,后路要自己留给自己。
决定一下,和几个新人问候也仅仅是点点头而已。宋晓灿看出宋易权的态度,一直找机会想说话,又怕被有心之人偷听,愣是憋了好久。
宋易权余光向下瞥见她的神色,不由将声音降低:“是有事要说吗?”
宋晓灿立刻惊醒,神秘兮兮地掩唇:“可是为什么我们今天还要来半行的年会呢?”
“我说一个词,你看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谁,”宋易权晃动手里的香槟,流畅的液体似有自己的生命,他轻轻开口,“伯乐。”
宋晓灿第一反应居然是宋易权,等缓了缓,脑海里才跳出赵欢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