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拄着拐杖,动作倒也不慢,到了走道的窗前,手机铃还在响。
“喂,易权,能听得见吗?”
陈益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宋易权目光跳过窗户,看向更远的高楼,平静问:“怎么了,慢慢说。”
“我打不通晓灿的电话了,我手上有点急事要和柔妹说,好家伙,两个人,一个不接电话,一个搞关机,那么买手机干嘛?”
电话那头化身连珠炮。
宋易权问:“很急?”
“对,很急,十万火急,今天下午必须和她说,你要不帮我打一下晓灿的电话,我怀疑她把我屏蔽了。”
现在是已经是一点钟了。
“不用了,等会我和柔妹说让她给你打电话就行,我和她在一块。”
“咦,”陈益生一个音拖了很久,“我听他们说柔妹去相亲了,怎么又会和你在一起,等等,你……”
宋易权在他把话说完之前,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那一头的陈益生对着手机喊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满头是汗,嘟囔不已:“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柔妹十八岁去相亲已经够震惊我的小心脏了,他又来一刀?”
就奇了怪了,叶梦柔相个亲,谁都能知道,就他一个参与者茫然不知。
要不是听到十万火急的事,宋易权怎么会不经意答应转达。
现在更不想回饭局上去了,然而待不下去的不止他一个人,叶梦柔在他出来十分钟后,也借故离开。
她找到宋易权,此时,宋易权站在窗户前一动不动。
“师兄,你在这啊,”叶梦柔等他转身,低头看来回移动的脚尖,“说实话有丁点的尴尬,要不我们直说好了,可是……”
宋易权撑着拐杖,把窗户的光全部挡住了,接了她的话头 :“可是怕父母这边不好通关?”
叶梦柔脚尖移动更加频繁,手心里一圈冷汗:“这个这是一方面,其实,我不敢和他们说我有喜欢的人了,要是我说他们一定会反对我们在一起,所以我就一直拖着,然后想找一个机会再慢慢告诉他们。”
宋易权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她的意思。叶梦柔家境不差,双亲高学位,看不上一般小伙子也正常。
“然后我今天才跟着他们来了 ,易权师兄,我有一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连续用了两个“然后”,紧张了。
宋易权问她:“什么忙,我看我能不能出力吧。”
叶梦柔脸都憋红了:“演演戏,半个月我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不想今天他们看出你的态度,然后带着我去见别的朋友。”
确实没记错的话,叶梦柔正值花季,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宋易权不好说她双亲的想法,扶正拐杖,态度端正:“拖着也不是一个办法,不如早一点……”
话说一半,宋易权突然停住了,目光敏锐看向走廊尽头的角落。
叶梦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宋易权收回视线,目光再次柔和:“有可能还是早一点说。”
“那没有可能呢?”
“再说。”
态度倒不如之前的强烈了,主要是宋易权也想给马慧颖做心理防线,相亲这种活动不适合他。
二人对话的时候倒也真的没注意到,角落隐藏着的一双眼睛。
一顿饭宋易权和叶梦柔只管给自家长辈夹菜,有意无意无视了对方。
好歹不像之前排挤,马慧颖觉着有戏,叶梦柔混血混的很漂亮,又有教养,她是打心底里欢喜。
回去在车上时,马慧颖夸了叶梦柔不下十遍,然后说下个星期找机会在一起聚聚。她没明面上提“相亲”二字,而是接着打故友牌。
不幸的是,宋易权回家洗个澡的功夫在浴室滑倒,摔伤了膝盖,当时就血流不止,浴室的地板上殷红一片。
实际的情况不过是蹭破点皮,还不如上次摔伤严重,思及马慧颖给他安排的一系列行程,宋易权干脆坐回了轮椅上,一副自己又瘫回去的姿态。
马慧颖特意请过来的张医生也说,这种情况还是不要过度用腿,休息几天也好。
……
身心清净躺在床上,宋易权膝盖上的绷带已经去掉了,又留下一块疤,他不甚在意,而是留心去回手机上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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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贸:“想要什么功效的香包,我明天去一趟我母亲那。”
我:“不用这么客气。”
封贸:“想好了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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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易权放下手机,仰面躺着,连呼吸也很安静。
香包吗?
封贸每一块手帕上的那个味道就还不错,似有似无。
夜深了,入秋了,凉气出来了。入梦,是平静如水的一个夜晚。
清晨起来,想带强子散散步,结果发现强子还在封贸家,没接回来。
宋易权叹一声惭愧,和封贸打过招呼之后,打算中午去接,再这么下去,强子都快分不清楚哪才是家。
再次用上轮椅,虽然马慧颖也是时而提起叶梦柔,但是不能见面,也不好请对方过来,她只能干说打算了。
叶梦柔不愧以佛系著称,一个星期过去了,还不见有一点打算。
头疼于这些世故和纠缠,宋易权中午十二点不到就提前去接强子。腿伤好了,不过还得用来打掩护,出门是由王叔送去,坐的还是轮椅。
摸清了封贸家台阶的情况,宋易权从侧门进去,按着以往的路线走到客厅,看见了花栗鼠一样在吃坚果的陈益生在和金毛双胞胎玩耍。
封贸走在宋易权的身后,他一直都在忙荣唐的事,倒没注意陈益生在干嘛,此时见着了,略带一丝的嫌弃。
陈益生腮帮子鼓起,关切地围着宋易权转,和俩金毛位置人转一样的方向,他说一个星期不见,宋易权又时光倒流等等。
嘴里的坚果都没咽干净,陈益生忽然向后一跳,捂住嘴,记起上个星期的事,几乎是吼出声:“易权,上个星期你去相亲,结果怎么样?”
闻言,有两个人同时身体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陈益生:要不是我这张嘴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俩指不定哪天才能搁一起呢。
☆、KTV
假如有这么一个朋友,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么,这个朋友是损友还是其他物种?
不知道为什么,宋易权此时此刻此地不想提及上个星期的事,偏偏被迫撞上了这个话题。
陈益生被八卦记者附身,孜孜不倦和宋易权说:“我寻思着柔妹年纪那么小,谁把你们两个凑一块去的,你们不是在半行经常能见到吗,还搞这样的流程,太新奇了!”
手边如果有能用的凶器,宋易权估计会上手,和煦如春风的表面不代表内心也是一汪春水。
“够了,”宋易权稍微带了不耐烦的气息,音色骤降,“不是相亲,你别到处说,柔妹一个女孩子遭不住你这张嘴的摧残。”指骨好看的右手按住强子胡乱动的头。
“放心啦,我谁也没说,不过大家都知道柔妹去赴约,只是不知道对象是你。”陈益生举起双手自证清白。
宋易权看他黑得不能再黑,根本不想再说一句话。
“相亲……”
封贸绕过宋易权,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品了品嘴边的那两个字,随后又说:“宋先生今年二十二,二十三岁生日还没过吧,这么这么早就打算找一个人安定下来?”
宋易权舔唇,叹气:“父母老朋友吃个饭,和相亲有很大的区别,封总不用听陈益生胡说。”
被点到全名的人不敢去抓桌上的坚果。
宋易权目光平视,不带任何情感地看着陈益生,早知道这个长舌妇也在,不来就万事大吉了。
被马慧颖天天耳边念叨还不够,出门还是绕着这一件事走,人生的劫难到了这是。
“打着吃饭的幌子,实则是相亲,”封贸垂眸剥桔子,一句一句慢慢出口,“无论是在模特界还是商界,宋先生和宋家都站在前面的位置,靠着这么好的条件,还怕以后找不到对象啊?”
简直绕不出去了。
陈益生见封贸不避讳,他缩在沙发上,附和道:“着急做什么,人生才刚刚开始,找个人拴住自己多不划算。你看我就不用说了,多好一个潇洒的例子。再看看封贸,没处过正儿八经的对象,他都不着急,还不是因为太早了,条件也不差。”
封贸冷笑:“我是不是得谢谢你夸我?”
陈益生立即缄口不言,他最近一定是太背了,一得罪就是俩。
“也就是这么一句能听的。”
封贸说完,抬眼看宋易权,后者放弃和这两竹马交流,一心逗强子。
以上却是表象,宋易权此时手指在微微颤抖,一半因为没由来的烦躁,一般因为不能解释的心虚。
再待下去感觉要窒息,宋易权牵着强子离开,陈益生后知后觉踩到他的底线,等人走了也不敢去送。
封贸手上的橘子剥好了,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从桌上扯了两张纸把每一根手指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益生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时候我都好奇你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