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晴不语,低着头看自己右掌心的纹路。据说掌心上的那根延伸向手腕的线代表着一个人的寿命,长则寿命长,短则寿命短,纹路深刻、鲜少枝杈代表着这个人一生平顺,反之则是命运坎坷的表征。
文晴很是怀疑这种流传了几千年的说法。她的未来不是应该波折坎坷、时刻处于倾覆殒命的危险中吗?何以那根线几乎平顺且粗壮,将将快要和手腕上的纹路连接上了?
这不科学啊!
“怎么着?还会看手相啊你?给我看看我还能活多久呗!”李月薇见她沉默不语,只对着自己的手掌相面,调侃道。
文晴瞥了她一眼:“要是我说我也是被判了死刑的人呢?”
李月薇闻言一凛,紧张地探究她的表情,当发现文晴并不像在开玩笑的时候,又仔细地端详她的脸色,还有浑身上下。
最后,她得出了结论:“你身体素质好得像头猪,那事儿和你不搭边。”
文晴囧:“你才是猪!”
她继而颓然:“我认真的。不是身体得病的那种,是……怎么和你说呢?就是诅咒那种……”
李月薇一愣,继而失笑出声:“表妹,你是哪个朝代穿来的?居然会信那种东西?还是……你别告诉我你前一阵刚去过埃及,进了图坦卡蒙的金字塔,受了‘法老的诅咒’什么的……哈哈哈!表妹你太逗了!”
文晴一脑门子黑线,瞧着李月薇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眼睛气得更圆了——
有那么好笑吗?表姐你笑点真低、真奇怪!我在很严肃认真地和你讨论好吧?
李月薇笑得尽兴了,抬眼看到文晴鼓着腮帮,瞪着一双大眼睛,加上她刚洗完澡,干净剔透,要是再掀开肚皮上的衣服,活像一只气鼓鼓的大青蛙,更想笑了。
她强忍着笑意,走上前捏了捏文晴的脸颊。
蛮嫩的。李月薇心说。
不过,她还不至于因此忘了正事,遂正色道:“我不知道你是受了哪路神棍的忽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些什么诅咒的,都是唬人的。你一受过高等教育的竟然还信这个?”
文晴被她一说,也觉得自己似乎太怂了,脸上一红。然而,她到底还是不安心,迎上了李月薇的目光。
“那为何你们李家都短……咳……你懂的。你不觉得其中蹊跷吗?没准我将来也……”
李月薇黯然。她毕竟看得通透,转瞬间便释然了。
“那是因果,不是诅咒。”
“因果……”文晴咀嚼着这个词。
“不错,就是因果,”李月薇点点头,“佛家讲因果,其实世间事何尝不皆是如此?比如咱们李家……”
“你们李家。”文晴抢白她。她虽然明知李志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承认李月薇是她的表姐,李紫薇是她的亲妹妹,可在情感上,她还是无法把自己同“李家人”联系起来。除了李隆基的原因,还有从小到大对文爹的感情,以及午夜梦回想起母亲薛沛霖当年承受的侮辱时不由自主地心疼。
李月薇挑了挑眉,知道她有心结,并不愿同她一般计较,只是继续道:“李家那些往事你都是知道的。单说我舅舅和我外公活着的时候,你我知道的是坑害了文家,还让薛家家破人亡,并且对你妈妈做出了那种事。仅仅这些,简直就是作孽。我妈也罢,我也罢,都是李家的后代,自然要承担这样的后果。这就是因果,说白了就是报应。”
文晴呆呆地听着,忽道:“我身上也……也流着李家的血……”
李月薇挨着她坐下,柔声道:“你不同。几十年来,你和你妈妈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你们不该承受李家造的孽……”
文晴怔忡,她想说“李家就是因为我前世令人施咒才如此的啊”,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下。
除却李月薇并不知她的前世今生不说,单就论其中的因因果果、真真假假,文晴自己早已经想不明白了。
或许世间事就是如此复杂,谁也没法百分之百地看得通透。看得通透的,不是死了,就是成仙了。“难得糊涂”,有何不好?
李月薇见她一张小脸扭作一团纠结得跟什么似的,就知道她并没想通,于是不厌其烦地又道:“就算是退一万步讲,真有什么诅咒也罢,绝症也罢,落在你的身上,那又能如何?你今天还不是照旧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也许明天专治各种绝症、专解各种诅咒的药就生产出来了呢。”
文晴眨巴眨巴眼睛,“你想得真开。”
李月薇摊手:“你心里不安的时候,就想想我。你看,你有亲人,有爱人,她们都那么疼爱你……”
文晴乍一听她说到“亲人”和“爱人”,脑中忍不住显现出薛沛霖、文澜和上官婉儿的脸,心里一暖。她并不缺心眼,知道即使自己伤害了老妈,还让澜姐——前世的老妈——失了望,但是她们并没有真的和她一般见识。她们在乎她,都爱着她。文晴知道她们在等着她回家。
还有上官婉儿,她那么傻傻地痴痴地盼着自己、等着自己,自己是否能舍得让她的期盼落空呢?
李月薇又絮絮地道:“你又这么傻蛋一样的没心没肺,身体又健康得像头小猪崽儿,还有什么可愁的?”
文晴听罢,好想咬她——你哪只眼睛看姐像个傻蛋?哪只眼睛看姐像头猪?还是猪崽儿?
不过囧归囧,对于李月薇的淡然和见识,文晴表示不得不佩服。
被李月薇调侃了,她也忍不住回上几句:“你真什么都不在乎了?”
李月薇睨她,“你想说啥?”
“沈蓓呢?你也不在乎了?”
李月薇挑眉。
“她那么爱你,爱到了骨头里,为了你不惜对上官……上官橙下手……”
李月薇并不在意她翻旧账,双肩轻耸:“我劝她离开我了。”
“你口才真好。”文晴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李月薇学学怎么劝一个爱自己的人心甘情愿地离开自己。
李月薇“呵呵”:“你问沈蓓,是想影射你和上官橙吗?”
“你既然劝我不要推开上官橙,又为什么劝沈蓓离开你?万一我哪天也嘎嘣死了呢?岂不是拖累了上官?”文晴质疑道。
“那不一样。”李月薇说。
“哪儿不一样?”
“我不爱沈蓓。”李月薇平静地说。
“我……”文晴甫一开口,就生生顿住了。她想起来了,她从没真心地对上官婉儿说过“我不爱你”。
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留恋吗?所以说不出“不爱”两个字?这种不由自主的留恋,使得上官婉儿更加留恋自己了?
李月薇又开口道:“不管你和上官橙之间发生过什么,不管你将来会如何,你们都是彼此相爱的。这世间最难得的事,便是‘我中意你的同时,你也中意我’。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在今天,彼此相爱的人也没有理由推开对方……”
文晴沉默了。
她细细品味着李月薇的一席话,半晌无言。
突然,她猛地仰起头,直直看向李月薇的双眸,似乎想要探究出点儿什么内容。
李月薇坦然与她相视。
文晴长叹一口气,继而轻笑:“你是想说连着你的那一份儿,一起爱她吗?”
李月薇也笑了:“有问题吗?你是我表妹,我是你的表姐,这还不够吗?”
文晴勾了勾唇角,揶揄道:“别忘了你是我的情敌……”
李月薇摇头苦笑:“还是个毫无竞争力的情敌。”
文晴闻听她言,也是神色黯然,坦率道:“你让我心生敬意。”
“哦?”李月薇好奇地盯着她,“怎么讲?”
文晴摇头:“过去,是我幼稚了。”
无论文晴的心理状态正在发生着怎样急剧的变化,岁月都一去不回头地匆匆奔走着。
《巾帼宰相》陆陆续续在全国各大院线上映,反响异乎寻常的好。上官橙的粉丝自不必说,从网络论坛到微博主页,直至上官婉儿落脚宣传的每一个城市,不能更死忠。
如此狂烈的场面,以及大旗公司每天收到的成箱子成箱子的粉丝邮来的礼物,即使是前世见惯了大阵仗的上官婉儿也是吃惊得很。
吃惊之余,她忍不住反思自己的演技和最近的表现,唯恐哪一幕让那些热情的孩子失望。她尽可能地耐心对待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但凡要求合影和签名,只要条件允许,她都会微笑着欣然接受。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上官橙”三个字如今在娱乐圈是如何的如日中天。
作为一个西贝货,上官婉儿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唯恐辜负了所有人对她的期望。
她现在已经忙得连一点点儿私人时间都没有了。只有夜深人静入睡时才能偷得几小时的闲。
忙碌的工作让她没有时间想任何与眼下事儿无关的东西。然而,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想念文晴。她还是继续关注文晴的微博、文晴的行踪。
文晴最近几天,就像一只躲进壳子里的蜗牛,懒懒的,连微博都不更新了。
虽说“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上官婉儿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早已经习惯了关注文晴每日的变化,一旦没了变化,她便觉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滋味。不,不是少了些滋味。确切地说,是生活变得没滋没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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