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病房的门掩好,走进去,弯下腰抱起婴儿,顿了顿说:“真的想好了?”
“你知道我活不久的。”Monica眼神有些涣散,目光努力向男人怀里的婴儿聚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你,算是为了崔安承。”男人说完转身便走,怀里的婴儿依旧在熟睡,浑然不知在她身上正发生着什么。
病房的门被关上了,Monica紧紧扣着手里的玩具,指甲发白,她盯着门,直至眼泪刷刷流下来,被牙齿咬的泛紫的嘴唇张张合合。
“宝宝……宝宝……”
从身体上割舍下骨肉的痛大概便是如此。
Monica昏昏沉沉地,抹干眼泪,胡乱扎起散乱的头发,静静下床穿好鞋子,披起先前准备好的外套,出了病房。
她的动作很安静,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登上天台的时候,双眼被明晃晃的阳光狠狠的刺了一下,眼泪刹那决堤。
“崔,我来了,来陪你了……”
“你为什么就先走了呢?”
“你现在看清楚了吧?你去天堂,我俩都跟着,可你要下地狱,只有我敢跟着你!”
“你说……我是不是比那个男人更爱你?快回答我!”
Monica几近嘶吼,咬牙坠下,身体要被撕裂,与地面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在地面上开出一朵鲜红。
我不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医院门口的人聚集起来,围着她的尸体指指点点,有慌张有惊呼有冷静有惋惜。
男人抱着婴儿,阖眼苦笑。
于是又留他一人苟活于世,是不是?你们忒狠心……
世间的情情爱爱纠纠缠缠,若每桩情事都能以此了断,也是个荒唐的良策。幸得多数人选择好死不如赖活,接受千百次记忆的轮回之痛。人们最可笑的不就是,满嘴为爱而生,却又为爱而死,前者大爱,后者私情罢了。奈何大爱难达,私情悲了。
我tm当爹了?!
第21章
子夜,梁溪与李文洲相拥熟睡之时,门被人猛猛砸了几下,李文洲被惊醒,身边的梁溪微微转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李文洲不敢轻举妄动,屏住呼吸细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隔了大概十分钟,门又响起,这次更加剧烈,梁溪也被吵醒,问道:“大晚上的,谁呀?”
李文洲答:“不知道。”
“你下去瞧瞧……”梁溪打着哈欠。
李文洲起身慢慢走到门前,侧耳听了一分钟,门外并没有什么动静,透过猫眼也是模糊的楼道,并未有什么可疑之处,李文洲轻轻打开了门,却被脚下的东西吓了一跳。
那乍一看像是一团被布包裹着的篮子,凑近了看才发觉是个婴儿摇篮,李文洲迅速作出反应,将婴儿摇篮移至家中,关上了门。
那摇篮里的婴儿正熟睡,身旁还有半瓶冲泡好的奶粉,已经微微发凉。
李文洲端详着婴儿,轻轻喊到:“梁溪!快来!”
“孩子?!”梁溪见了婴儿惊呼,“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梁溪从婴儿的被子里找到一个U盘,以及一封信。
梁溪亲启:
梁仔,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是的,化成灰了。很抱歉没有声响离开了你,但是认识你,我没有后悔。想必你此刻十分诧异,因为你一定已经见到了这个婴儿,对不起,梁溪,对不起,原谅我自私地生下了这个孩子,我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不能全怪你,原谅我生下孩子后又将她托付给你,是因为我于一个月前患上抑郁症,很严重,我终日置身于慌乱中,孩子在计划中本该拥有的父亲,我的丈夫,也不幸离世,我深知自己活不久,便托人将孩子给你。我知道,这将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但我真的很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活下去。
这是你的亲骨肉,无论你多么恨我,请善待她,我愿来世做你一生牛马。我欠你的,定尽数奉还。
Monica
梁溪双手直颤,完全不能相信这面前的婴儿竟是他的!
“她……不在了……”梁溪痴痴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她为什么要留下孩子……”
李文洲接过那封信,默读完后,竟什么话都说不出。这年头哪还能有这种事,随随便便送个孩子,太不负责了……
梁溪开了电脑,打开U盘里的视频,视频是Monica亲自录的,Monica面容憔悴,但强撑着笑,跟梁溪讲了许多,那时候是婴儿满月的时候,Monica告诉梁溪婴儿的出生,婴儿的小习惯,满脸幸福,这段五分钟的视频像是Monica随意录下的,可她偏偏没有袒露心中的伤疤,像是扯家常一样,终于,又是数月后,这个视频竟派上了用场,大概当初的Monica也未想到过。
“完了……完了……”梁溪眼神空洞,只是重复同着一句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谁都受不住。
李文洲很快冷静下来,问道:“你确定这个孩子是你的?”
“没错了……”梁溪停顿了下说道。
“月份对吗?”李文洲皱着眉,婴儿依旧在李文洲怀里熟睡。
梁溪几近崩溃,哽咽道:“求求你,别说了。”
李文洲的惶恐不比梁溪少,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于梁溪何时“出轨”的时候,而是该怎样处理这个婴儿。
李文洲轻轻拍了拍梁溪,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置于床上,掩好被子,腾出来的怀抱拥上梁溪,李文洲尽力安慰惊慌不已的梁溪。
又是一个不眠夜,二人一夜无话,只默默用互相的体温扶持着各种的魂灵。
未来似无尽汪洋,一下子倾泻于两人面前,且波涛不定,四露危机。
一整夜,梁溪直愣愣地干瞪着眼,双眼不曾聚焦过,整个人已然丢了魂魄。而李文洲却是忙上忙下,忽然多出的一个婴儿让他措手不及,婴儿后半夜醒来一次,李文洲慌慌张张冲泡了奶粉,婴儿吸允了几口便开始躲避奶嘴儿,哭闹个不停,李文洲又是哄又是恐吓,全然不见效。
“你换纸尿裤试试。”丢了魂的梁溪冷不防来了一句,李文洲怔了两秒,便去照办,果然,拉了一裤子的。这下子李文洲也干愣住,站在那儿不知怎么办才好。
“梁溪,快来帮忙,别把你闺女冻着了。”李文洲喊道,声音低沉,略带着哭腔。
梁溪失语,只是凑过去,和李文洲一起手忙脚乱地替婴儿换好纸尿裤。
婴儿急急睡去。待屋内又恢复平静,梁溪又掩头闷声哭泣,眼泪浸湿小半枕套,丧魂失魄。
次日清早,二人情绪稍稍平和了些,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避开的,比如,随着婴儿送过来的半袋奶粉,也因一晚上俩人慌忙中的撒撒倒倒快见了底。李文洲招呼了梁溪一声,便出门去给婴儿买奶粉。
“你知道她喜欢喝什么奶粉吗?”
“我只知道奶粉挑年龄,奶粉还挑味道吗?”两个少年完全蒙住,最后梁溪咬牙说道:“捡贵的买。”文洲得令。
婴儿粉面红润,眼紧紧阖着,入眠了也吧嗒吧嗒嘴。自从婴儿来到这个家里,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梁溪还未好好看过她,也许是心里的恐慌感,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逃避。
忽然,婴儿皱了皱眉头,渐渐睁开双眼,眼球咕噜转了两圈,正拉长脸准备哭的时候,梁溪凑了过去,婴儿的瞳孔放大的是梁溪的脸庞,梁溪淡淡地微笑示意友好,婴儿也勾起嘴角,欢快地扑腾几下,口水从嘴角缓缓淌下。
父女俩就这么对视着,互相赠予对方今生的第一抹笑容,即便那笑是苦涩的,但愿余生,便也以此笑为盟,不离不弃吧。
“你啊,把我害惨了。”梁溪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婴儿的鼻尖,柔嫩的肤感传递至指尖,触发出一股新奇的温暖,那是血浓于水,骨肉相亲的温暖。
是夜,梁溪辗转反侧,李文洲也没能睡个安稳,一直搂着梁溪,拍着他的背,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梁溪,梁溪忽然嗔怒,拨开文洲的手臂,说道:“别碰我。”
文洲识趣,知道他心情不顺,便不再怪他,翻了个身,只顾自个儿睡着。梁溪双目空洞洞地望着天花板,耳边传来文洲的喘息声,大概已经熟睡。
李文洲白天为了伺候舒服婴儿,忙上忙下,两个人都还是自理能力勉勉强强的学生,如今一个娇嫩的婴儿忽然闯入他们的生活,难免手忙脚乱,各种不适应,文洲一天忙下来也是十分倦怠。可梁溪心里有事,他想到了未来,他不知道未来这婴儿是否还能继续跟他待在一起。
“文洲。”梁溪轻呼。
没有声响。
“文洲?”
依旧寂静一片。
梁溪慢慢爬起身,下了床,蹑手蹑脚地将睡得深沉的婴儿抱起,又从摇篮里拽出一只小毛毯,胡乱裹着婴儿,出了门。
梁溪抱着婴儿在住宅楼下晃悠了几圈,婴儿发出几声细细的闷哼声以示不满,最终还是被梁溪给抖醒了,婴儿大概知道他年轻的爹爹半夜睡不着得了心病正在犯浑,醒了不哭也不闹,就这么干巴巴地瞪着一双像极了Monica的大眼睛。梁溪有这么个懂事闺女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老是这么盯着我看干嘛?”梁溪坐在石阶上,将婴儿竖起,强硬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婴儿两条柔软的腿盘起,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脚上,梁溪用两只大手托住婴儿的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