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耍小聪明。”江妈妈自然是深知自己儿子的,索性也懒得跟他吵,这次因为因为顾念的病,一下子把季斯南所有的精力都吸引了过去,江妈妈虽然有些犹疑,但好歹能让季斯南不再抓着离婚的事不放了,自己也难得落个清静。
“妈——”季斯南看着江妈妈要走,连忙把她叫住,似有些讨好般的往前蹭了蹭,然后无比乖巧的说道:“再求你个事呗。”
“说来听听。”江妈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你先答应我。”季斯南得寸进尺。
“你先说。”江妈妈丝毫不为所动。
“你就先答应我呗。”季斯南似有些撒娇的说道。
“你要是不说就算了。”江妈妈转身欲走。
“好好好,我说。”季斯南瞬间切换成了人畜无害的乖巧样子,“你有时间再给我们系主任打个电话呗。”
“打电话干什么?还给你请假吗?”江妈妈一下子就看穿了季斯南的那点小心思。
季斯南点了点头。
“滚蛋,我可丢不起那个人。”江妈妈毫不留情的拒绝。
“妈,求你了。”季斯南这一瞬间的神情像极了那天晚上在楼梯间里他抓着顾念的胳膊,想躲到顾念家里的时候,当时顾念还以为这是他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可现在看来这居然是他常用的招式。
“要请假找你爸去。”江妈妈直接甩开了季斯南的手,“你爸跟你们院长大学的时候是一个寝室住上下铺的,这种丢人的事让你爸来做最合适了。”
看着江妈妈远去的窈窕背影,季斯南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顾念,故意装作一副凄切哀婉的样子,大概是想从顾念这获得一点安慰。可顾念并没有搭理季斯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刚才那段信息量颇为巨大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我都忘了,你还是个学生。”顾念不好意思的说道。
“打住!”季斯南摆了摆手,“你可千万别说什么对不起,耽误我之类的话。”
顾念楞了一下,他看着季斯南清俊的脸上挂着些许戏谑的笑,可唯独那双清澈的眼睛写满了笃定。
“医学院的期末考试应该很难吧。”顾念好不容易重新找了个话题。
“还好吧,我也没考过,不是很清楚。”季斯南坦然道:“不过你也别担心,突击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这……”顾念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明显季斯南是铁了心要陪自己的,手术不做完季斯南估计是绝对不会离开了,而要是硬把人赶走未免太不近人情,顾念一时之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本来学医也不是我愿意的,要是这次期末考砸了,我正好就坡下驴。”季斯南没心没肺的笑着,也许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想与不想,根本不用去考虑能与不能。因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他想做的事,哪怕明知是错的也不会有丝毫的负担。
可顾念不想让他在这么错下去了,毕竟在自己这里,季斯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可人又都是贪心的吧,面对这些毫不保留的善意,顾念即使在怎么痛定思痛的想放手,终究还是舍不得,更不想因为自己心里那点早就毫无价值的执念,平白无故的伤了别人的心。
“要不……”顾念想了想,“你把那些书都拿到这来看吧。”
“在这?”季斯南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念,可转念又一想,或许单人病房里还真是个复习的好地方,环境什么的就不用说了,要是自己复习的时候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整个医院这么多医生,随便抓到哪个最起码都得是硕士毕业,要是想的话,博士都能抓来一把,讲点这些入门级的临床医学知识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了想法之后,季斯南的执行力是相当的迅速,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复习资料都搬了回来,还打包了两份看起来就十分不错的午餐,只是季斯南忘了顾念在手术之前是不能吃东西的,最后顾念只能挂着吊瓶,眼睁睁的看着季斯南在自己面前挑挑捡捡的吃完了两份午餐。
在正式开始住院之后顾念就把手机关了,像是为了切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一般,无聊的时候就看看书,那本看了好多次的《西决》顾念也带来了,但更多时候这本书都是被扔到床头充当了一个写满回忆的点缀,因为被硬拉着陪着季斯南复习的顾念压根儿也没有时间去翻它。
考题,背默,偶尔的时候顾念还会帮季斯南做点笔记,各种各样颜色的标注出来的重点,还有分门别类的标签贴纸,再配上顾念好看的连笔字,一下子就把季斯南原本枯燥无趣的突击复习弄得充满仪式感。而这些复习的习惯是顾念从高中开始,经历过大学,一直延续到给宋旭尧做助理,那段时间几乎整个公司的所有重要文件都是顾念整理的,即使到了现在,宋旭尧的设计公司在各类文件归档时候的细节与规范还都是顾念留下的,只是早就已经没人在意这些了而已,就像是忘记了曾经还有一个叫顾念的人一样。
时光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特殊就变的仁慈,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将所有的人都变成线段一般两点一线的独立个体,从出生到死亡,区别只是线段的长短,至于其他的东西,当你回过头再看的时候其实也都是完全一样的。
因为有了配季斯南突击复习这项颇有挑战性的工作,顾念只觉得准备手术的这两天过得当真是无比充实,也是通过这两天的接触,让顾念看到了素日里多少有些玩世不恭的季斯南专注认真的一面,而事实证明,除了那些极少数的天才,所有成绩优异的学生都是用努力一点一点拼出来的,而上天也一定会眷顾那些真正努力过的人,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应有的意义与价值,而顾念也正是因为相信这一点才一步一步的走到的今天,可这一切的努力究竟值不值得,也只有顾念自己才清楚。
☆、看余度石桥
顾念的手术很顺利,虽然在剥离癌变组织黏膜的时候因为附着过深,比预计的时间多了一个小时,途中还补了一次麻药,但从整体上来说手术还是很成功的。
手术全程季斯南都守在手术室外面,紧张到近乎无所适从,陪着他的江妈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直到顾念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季斯南释然的样子当真是从生他养他到现在都从未在他的脸上出现过。
顾念醒过来的时候,季斯南正一脸憨笑的坐在床边。
“你醒啦。”季斯南的声音里带着些疲惫的嘶哑。
顾念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了季斯南,因为几天没有正常饮食,再加上术后胃部的剧烈不适让顾念很难吐出一个完整的字节来,只能用一些细微的面部表情勉强传达着信息。
“要喝水吗?”季斯南指了指放在床头的水杯。
顾念摇了摇头,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沉的要命,尤其是眼皮,也许麻醉药的效力还没完全消失,顾念就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再次昏睡过去。
等顾念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借着床头灯幽暗的光线,顾念看到已经趴在床头睡着了的季斯南,明明在旁边就有沙发床的,可季斯南依旧执着的守在顾念的床边。
也不知是顾念醒后细微的动作惊到了季斯南,还是两个人真的心有灵犀,没过多久季斯南也醒了过来,揉了揉自己睡得酸疼的后腰和被压麻了的胳膊,连个懒腰都顾上抻都忙问顾念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看着季斯南顶着鸡窝一样的乱蓬蓬的头发,满脸认真关切的样子,顾念又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守护的幸福,而这种感觉对于顾念来说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术后恢复的那几天,顾念一直配合着医生的叮嘱,在季斯南的监督下严格进行着,要不是季斯南因为期末考试的日子要到了不得不回学校备考,顾念真怕他会一直跟到自己家里去看着自己。
明天就是出院的日子了,在这前前后后不到十天的光景,顾念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像是被精心呵护在了一场美丽的梦境之中一样,可梦终究会醒,即便再舍不得也还要鼓起勇气去面对。
顾念把手机重新开机,看着一闪而逝的开机动画,颤抖着输入开机密码,在即将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顾念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次开机后会发生什么,是狂轰滥炸的微信消息还是数不过来的未接电话,以及背后可能的狂风暴雨……顾念又开始在心里不自觉的预演起解释的说辞,可残酷的现实又一次让顾念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多情。没有信息,没有电话,手机平静的就像是一滩波澜不惊的死水,顾念的心突然疼的要命。
看了看日历,还有几天元旦就要到了,以往每年元旦的时候宋旭尧都会回家陪着顾念一起包饺子的,因为到了除夕的时候宋旭尧要回老家去过年,带着顾念人生地不熟的不方便,所以对于顾念而言,元旦就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只是不知道今年的元旦宋旭尧还会不会回来。
傍晚的时候江妈妈来病房看顾念,刚一进门就看到顾念坐在床上安静的看书,灯光将顾念柔和的侧脸勾勒的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