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江昭本人嘛，他对某人的强制执行力已经习以为常了。
两人原路返回, 又到了二楼，刚刚找着的两个空位现在还空着，但简耀那态度明显是不想坐。
他带着江昭在二楼巡查似的转悠了几圈，恨不得直接打道回府了, 才在一排排书架后面看见一整条软包长凳。
长凳整齐地贴着落地窗, 也坐了不少人，简耀拉着江昭走过去, 找了个两边都没人的凳子坐下。
凳子上有软垫，坐着还挺舒服, 就是没桌子，坐这一片的人不是在看书就是用电脑办公, 写题还真不太好写。
江昭没急着打开书包, 坐着感受了一下，然后道：“还不如回家。”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啥也不干就回去是吧？”简耀说完这话感觉前面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刚刚声音有点大，尴尬地埋头翻了半天书包，然后凑到江昭边上压着嗓音问，“你带了什么题？课外的。”
“语数外理化生。”江昭道。
……那不就是全带了么？？
简耀无语地推了他一下，朝他张开手晃了晃：“随便给一本我。”
江昭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自己的呢？”
“……我没带。”简耀回道。
他本来想着今天跟周宣怡那伙人来，主要是为了复习月考内容，也没机会写其他的。
况且他们几人的尿性他了解，估摸着最晚到中午就该散伙了，所以一开始就抱着来图书馆参观的心态来的。
鬼知道今天会碰见这么多人，刘嘉逸都好说点，妹子他真应付不来。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莫名其妙地惧怕。
怕女生什么的，对于面子大过天的简耀来说当然要保密，为了防止被江昭追溯到源头，简耀赶在他问为什么之前催了句：“哎随便给一本就行了。”
江昭又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胳膊都举酸了才从包里拿了套英语卷子给他。
这卷子就是一套没什么难度的普通练习卷，让简大学霸非常不满意，勉强前后翻着看了一遍，再看江昭也拿了张卷子出来，上面写着好几道数学大题。
简大少爷要闹脾气了，将手里卷子递回去道：“你这是看不起我？”
江昭又拿了个厚点的练习本垫在卷子下，搁在腿上在第一题下写了个解字，然后瞥向简耀，淡淡道：“免得你写得自己都不认识。”
“……”简耀张了张嘴，竟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
他看了眼江昭笔下的卷子，即使处在这种恶劣条件下，卷子上那个“解”字仍然带着有力的笔锋，非常漂亮。
这要是换成简耀来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肯定会写成一坨屎是个事实。
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
简耀白了江昭一眼，抓着卷子压腿上，埋头就开始看阅读。
刚看完一段，就听到边上江昭道：“建议你找个本子垫着。”
垫着干嘛？
就他妈写个ABCD还能写得不认识？？
简耀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倔强地抬起头道：“我不。”
还好这阅读挺简单，气愤状态下也看得进去，简耀飞快地看完一遍，领会了文章意思就开始看题目，答案也一眼就看了出来。
选A。
简耀在心里念了一句，弓着背落笔就要写。
还没使劲，就听见极小的一声响，笔尖刺穿了薄纸，在上面留下一个洞。
简耀在心里“操”了一声，耳边晃过一声短促的笑。
简耀愣了两秒，猛地偏头看向江昭，江昭还在写解题步骤，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这副模样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凑近了问：“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江昭：“嗯。”
简耀：“……”
你嗯个毛啊。
江昭眼角还带着笑意，简耀脸上挂不住，凑过去抽江昭卷子下的本子：“本子给我。”
江昭连卷带本的朝边上一扬手，躲开某人的爪子，问道：“你自己没有？”
这一下撤得没什么作用，简耀又朝前凑近了些，抓住江昭的胳膊将本子抢过来，退回去垫到自己卷子下。
他朝江昭露出一个胜利的笑，丝毫没有抢了人家东西的愧疚，理直气壮地道：“我就喜欢你的。”
闹完这么一出，简耀将专注力重新放回卷子上，卷子虽然不难，但做起来还是要花不少时间，他懒得写作文，做完最后一篇改错后就翻到前面，在网上找了这套试卷的听力听。
他的状态挺放松，于是懒得快进，从最开始的一串废话听起。
阳光不觉间绕到他们这边，穿过落地窗洒在简耀背上。
秋季的阳光不像夏天那么毒，裹在身上甚至有种温暖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
简耀胳膊抵着腿，手撑着头，整张脸隐匿在帽子下，耳边环绕着读题的女声，声音毫无波澜。
他的困意几乎是瞬间就被勾了起来，周围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身体轻浮，头也没什么规律地点着。
直到耳机里传来“叮”的一声，他才猛然惊醒，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听题。
困意来的快去的慢，简耀勉强听完前五道题，紧接着又是一段冗长的读题时间，他坐着坐着就朝边上歪过去。
作为典型的懒癌晚期，简耀平时就跟没骨头似的，只要边上有东西能靠能撑，就绝不端正地站着或者坐着，跟大爷似的。
现在四面八方没柱子也没墙，简大爷无处可靠，于是勉为其难退了一步，改靠人。
他歪斜在江昭肩上，一腿架起来，卷子搁在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懒得动了。
这卷子本就写的随意，连做题时间都没记，于是耳机里的听力渐渐成了哄睡音乐，没一会儿就将简耀哄得睡了过去。
他的头肆无忌惮地压着江昭的肩膀，黑水笔勉强挂在手里，另一手拿着手机蜷在肚子上，一动不动睡得不省人事。
这人平时在学校爱伸长了腿侧身靠着墙，走路的时候爱挂在同行人身上，江昭深受其害，板凳的横杆长期被踩着，脖子经常被当晾衣架使。
不过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江昭尽量无视边上那位的脑袋，专心写着手里的题，却很快被扰乱了思绪。
这人的听力也不知调的多大音量，光从耳机里漏的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昭写完一个公式，垂眸朝简耀脑袋瞥过去，在“叫醒他”和“随他去”之间纠结了许久。
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抬手将简耀右耳上挂着的耳机取了下来。
江昭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但简耀还是晃了晃脑袋，抬手在空气中挥舞两下，很像在赶什么蚊子。
赶完后他又收回手，仰着头歪得更偏了。
那模样江昭看着都觉得难受，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保持这姿势睡着的，他盯着简耀的侧脸看了会儿，收回视线时又扫到他白皙的脖颈，视线收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他看着简耀脖颈中间凸出的喉结，脑子里倏地跳出简耀在家换衣服的画面。
男生在这方面没什么避讳，简耀一开始还算腼腆，换衣服会拿着去卫生间，后来熟络之后就肆无忌惮起来。
有时候江昭早上跑完步，回家甚至能看见一个光着半身埋在衣柜里找衣服的人，这人还能勾头淡定地问他带了什么早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或许是身后的阳光太强烈，晒得他自己也有点困倦，脑子就跟着不太清醒。
忽然响起嗡嗡的声音，拉回江昭的神志，江昭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简耀的手机在振动。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许晴，江昭看了两眼转看简耀，这人已经睡成了猪，应该是感觉到手里有东西在振，手指捏了一下就松开手躲到边上去了。
这振动的声音在图书馆里被无限放大，很快边上就有人疑惑地看了过来，江昭盯着简耀，灵魂在内心深处挣扎了两秒，最后微微低下头，将手里捏着的一边耳机戴上，然后伸手在简耀手机上滑了一下。
他偏过头，压着嗓音“喂”了一声。
“江昭？”许晴那边声音也不大，估计没想到是江昭，语气听上去有些诧异。
江昭：“嗯。”
他朝简耀看了眼，问，“有事？”
许晴那边似乎卡了下壳，然后才说：“我们这边有空位子了，你们要上来吗？”
上来干嘛？
江昭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他又看了简耀一眼，忆起今天来图书馆的路上这人又怂又蠢的样子，跟人说句话仿佛要了命，最后还没骨气地跑了，还要抓着他一起。
明明平时胆大包天，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是在怕什么。
江昭有点儿后悔接这个电话，应该叫醒简耀让他来接，这样还能看看他对着电话手足无措的样子，应该挺有意思的。
“你们要上来我就帮你们占座了？”许晴在那头又说了句。
江昭脑子里正浮现着简耀手足无措的怂样，听到许晴的话才回过神，视线聚焦到简耀睡着的侧颜上。
“不用。”江昭盯着简耀看了两秒，然后垂下眸子随意地道，“有位子坐，懒得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