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霍却并不赞同宋辞难得的“体贴乖巧”。
在电话那头,他很是无语道:“什么生意,会比你的命更重要?”说着叹了口气:“我已经赶回江沪了。”
沈听闻言,追问:“没耽误你的正事儿吧?”
“没有,都谈得差不多了。”
在得到林霍的肯定回答后,沈听轻描淡写地继续说:“其实本来也是想过要给你报个信的。但刚中毒那会儿,又是插管洗胃、
又是吸入治疗,搞得我头都大了,实在没功夫联络你。至于昨天嘛……”他略一停顿,用一种极度暧昧的语气乐呵呵道:“楚淮南端茶送水地陪了我一整天,我的魂都差点被他勾走了,压根没想起来,这世上还有别的事儿。”
这话本是向林霍扔的一枚烟雾弹。沈听有意引人遐想,便刻意加重了其中的暧昧。但说着说着,他就突然联想到昨天夜里,那场发梦般的旖旎。
这不必要的该死联想,让一股令人不适的麻,直冲头皮。
素来头铁的沈听略略抽动了一下嘴角。
他一不小心,被自己这些装模作样的话给肉麻到了。
好在,林霍看不到他在电话这头的表情。
林霍知道楚淮南对宋辞的确格外上心。他听说,宋辞仅是个轻症的食物中毒,楚淮南却不由分说地把人转进了和慈的特需病房。
这是小富人家的濒危病人,都不会有的待遇。
但私人医院不比公立的,从来只看钱。
花重金买来的“特需”,也算是惜命的资本家对私家医院顶级医疗资源的物尽其用。
而在林霍看来,宋辞和楚淮南关系稳定固然是好事,但树大了便免不了要招风。
如果这次的投毒,真是贝隆的手笔,那有了第一次,就很有可能还会有下一次。
他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林霍认为,应该就此事和宋辞好好聊聊,于是便问了对方具体的病房号码。
沈听报了个数字,他在电话这头微一挑眉。
这么看来,这个林霍是要过来探他的病?
……
林霍的动作很快,电话挂后最多一刻钟,他便步履匆匆地踏进了病房,手上还提着探望病人专用的果篮,一脸的风尘仆仆。
“真从墨西哥赶回来的啊?林总好辛苦!”说话人手上还输着液,躺在床上,还不忘翘着个轻佻的二郎腿,满脸写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霍早对他的油腔滑调免疫了,将手上这个由几十个大大小小、各种品种的芒果组成的果篮往他床头柜上一放。
“给你的。”
“哟,纯芒果的果篮?够别致啊。”沈听瞥了一眼离自己很近的果篮。
因为对芒果严重过敏。在他眼里,这些黄澄澄的、散发着清幽果香的水果,其危险性和一捆TNT之类的炸药,差不了多少。
虽然如此,嘴上却打趣道:“你这么忙,还不忘给我带我最喜欢芒果?”他不动声色地往床边靠了靠,尽量离那一堆过敏源远一些,笑嘻嘻道:“你这么贴心,显得中了毒都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我很没良心啊!”
第59章
其实,这个让沈听“闻风丧胆”的超级芒果果篮, 并不是林霍买的。
不知道自己在床头放下个“果味炸药”的林霍, 拉了张椅子到床前边坐边说,“这是琪儿特地为你准备的。”
他口中的琪儿指的是宋诗唯一的女儿宋琪儿。
已经默默退到床边的沈听表情却特别感动, “哟, 没想到这小丫头关键时刻还挺上道的。”
以前宋诗没出事的时候,宋琪儿和宋辞可谓是水火不容。
但自从宋诗倒了以后,宋琪儿便不免对唯一还健在的叔叔生出更多依赖来。
“本来她闹着一定要亲自来看你的。但我想着你未必乐意见她,就没让来。为这个, 她还跟我发了好大一通火。”
“就她那能闹腾的劲,得亏没来。谢谢您啦!”
“你的身体怎么样?”
“肯定没法如贝隆的愿了。”沈听冷笑一声:“我活蹦乱跳的, 估计再过六七十年都死不了。”
林霍见他虽然气色不佳,眼睛下方还浮着淡淡的黑眼圈却仍有力气调笑, 便知道这没良心的小祖宗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我听说投毒人抓到了?”
“消息挺灵通的呀。”床上这个吊高眼梢斜飞来一眼, 皱眉道:“被监控拍到的投毒人是个七岁的小鬼,牙都没长齐, 囫囵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明显是个跑腿的。”
“那你为什么就认定是贝隆下的手?”
中毒的并不只有宋辞一个人, 而教唆陆衍熙投毒的那个人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 仅凭现有的线索也尚不能明确。
因此,沈听并不认为幕后主使就是一定是贝隆。
仔细想想,这起投毒案的作案手法其实挺奇怪的。——指使一个才七岁的小朋友, 用广撒网式的方法去投毒。也实在不太像是在道上颇有名望的贝隆的手笔。
不过对沈听来说, 眼下天汇内部林霍与贝隆互相猜忌、相互提防的局面是再好不过的一滩浑水。
因此, 他并不打算提醒林霍,下毒一事可能不是贝隆干的。
让林霍因为投毒的事更加防范贝隆,并为了争夺更多蛋糕而进一步采取与涉毒犯罪相关行动。这才是沈听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毕竟林霍的动作越多,意味着可能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这样一来,他所能收集到的证据和线索也就越多。
二世祖连躺在病床上的姿势都比旁人更欠揍一点,面对林霍正色的疑问,他轻描淡写地答:“猜的呗。”
而后又漫不经心地单手伸了个懒腰才悠悠道:“如果凶手投毒是想要我和淮南的命。那用膝盖想都知道,要是我俩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得益人。”
眼前这个已经被暗杀了一次的小祖宗,似乎还没有领悟到什么叫作名高引谤,树大招风。
他像个刚买了块名牌手表的毛头小子,在和众人拍照时恨不得把Logo怼到镜头上。
亲亲热热的一句“淮南”,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和楚淮南交情匪浅似的。
“我已经派人盯着贝隆了。”林霍怕他再吃亏,犹豫再三又叮嘱道:“你最近也低调些。”
躺病床上这位特别不以为然,扬起上半身,用没扎针的那只手敲了敲床面:“哎,我还不够低调啊?这都回国一个多月了,连公司的门都没进过!”
“输着液呢,躺下说。”
沈听一脸郁闷地往后一靠,调整成半躺的姿势后又说:“还有,那个听上去挺厉害的大股东会议,我也没参加过啊。你说我还要还怎么着才能更低调?”
想了想,还是气不过,伸腿将横在床头的一个靠枕猛地踹下了床,拧着眉毛忿恨道:“那个老家伙用下作的手段害了我哥,还趁火打劫地把天汇改成他的姓。现在,连我高高兴兴地谈个正经恋爱,也能让他觉得碍眼到想杀人。你说,这是我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论歪理,林霍说不过他,只好无能为力地推了推眼镜:“随你高兴吧。”
见林霍退让,沈听立刻话锋一转,随口关心起对方为什么要去墨西哥,还眨着眼半开玩笑道:“难不成你要趁我哥不省人事的时候,帮他去墨西哥城那个鬼地方开个天地汇的分店?”
林霍瞪他一眼,松口说起了这次他去墨西哥谈的那笔生意。
……
“你去墨西哥谈生意,用的是我的名义?”听完林霍的一番话,沈听拿捏着分寸微微皱起了眉,“所以呢?等你谈成这笔生意之后,我再握着那个都不知道怎么来的进项订单去董事会邀功?”
英俊的青年人黑着脸,“可我不仅不知道这个订单是怎么签回来的,甚至连交易对手方以及交易物品的内容都说不出来。”
一直低着头的林霍闻言抬眼望向他。
素来吊儿郎当的宋辞难得正色,咬着嘴唇道:“林霍,我不是小孩子。你去墨西哥谈的是什么生意。即便你不说,我也照样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当然知道宋辞不是小孩子。
一个月前宋辞和贝隆约的那场下午茶让林霍清楚地认知到——老虎是生不出狗崽子的。
这个在贝隆的地盘上,一言不合就敢拔枪相向的青年人与狼一般狠毒的、曾被人称作“狼骨”的宋诗,的确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林霍相信,假以时日宋辞也一定可以成为不逊于宋诗的厉害角色。
“你真的打算以后也一直这样?什么事儿都瞒着我?”见林霍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心理战玩得溜溜的沈听冷笑一声:“你可以继续擅作主张,继续守口如瓶。但如果你真的感念我哥的知遇之恩,想要把天汇交到我手上,那恐怕是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每每聊起天汇的某些生意,林霍就总是语焉不详。
这次也是一样。他说他亲自去墨西哥是想以宋辞的名义促成一笔大生意让宋辞可以理直气壮地入主天汇。
但却对客户是谁、交易内容是什么以及交易金额有多少等细节一概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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