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林有匪时不时转过脸来看他, 路星河被他看得不耐烦,突然暴躁起来:“怎么了?”
“你瘦了。”
“那不是很好吗?要是胖了会被骂的。”
林有匪皱起眉:“谁会骂你?”
路星河怀疑,他想说的是“谁敢骂你?”这是林有匪之前用来哄他好好吃饭时, 常用的一句。
路星河不是容易胖的类型,但耐不住他能吃。带他的第一个经纪人, 曾给过他一句八字评语,“少吃多餐, 科学养猪”。
路星河在这个全员是人精的圈子里,属于没什么心眼的,吃得多, 想得少自然容易心宽体胖。
但做艺人是绝对不能胖的,这个时代的大众对于瘦, 有着近乎畸形的要求,男女都一样。
有时, 连续贪嘴的路星河也会为了工作敬业地节食辟谷, 在这种特殊时期,生怕他饿死的林有匪就会端着碗, 跟在他身后劝:“乖吃一口,就吃一口!”
路星河捂着嘴,顽强抵抗:“不吃!胖了要被骂死的!”
“谁敢骂你?”
“他们!”
“他们是谁?”
“导演,粉丝,路人!”
“不会的,他们不敢。”
路星河被他逗的直笑:“你说了又不算!”
林有匪趁机把盛着粥的勺子递到他嘴边:“你哪里胖啊?晚上抱起来都快硌死我了, 还减肥?”
路星河含着勺子耍流氓,含含糊糊地问:“我哪儿硌着你了?天天都是你硌我!要不咱俩换换?”
林有匪把勺子从他嘴巴里抽出来:“等你吃完饭,有了力气再说。”
看在这种“承诺”的份上,饿惨了的路星河有时也会忍不住吃点儿。
可这个人终究是说话不算数的, 等路星河吃完饭,开始琢磨着“饱暖思淫欲”的时候,通常会自投罗网,成为送上门的饭后点心。
得了便宜的林有匪还美名其曰,说要帮他消化。谁要他帮忙消化啊!饭后运动,不利身体健康!
想到这,路星河冰冻的脸色融化了一点儿,“你前段时间去了美国?”
林有匪“嗯”了一声,又把话题拉回到了他的身上:“有好好吃药吗?”
路星河扫了他一眼:“我吃没吃药,难道你不知道?”
累得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的青年人抿着嘴唇笑了笑,眼神极其疲惫:“aggie大概连我每天吃了几颗米,都会跟你汇报吧。”
“星河……”
“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吗?”
面对冷冰冰的诘问,在这场辩论中毫无胜算的林有匪,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占上风,他沉默了。
自由?这当然不是。可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路星河要的那种,可以坦然地、安全地独自走在街头的自由,他给不起。
他没办法去赌任何一种危险的可能性。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概率分析可以说服他,用路星河去冒险。
哪怕几率只有000000001,只要发生,那就是100。
而他的神经在取代了地下室的管理员后,更前所未有地绷紧了。
自从接手那个名为“地下室”的暗网后,林有匪又做了一系列数据收集的操作。
就在前不久,他修改了网站上传图片时,会自动移除照片元数据的机制,并向所有网站用户发布了一则阅后即焚的站内信。
在信中,林有匪以管理员的口吻遗憾地通知大家,网站受到了外部黑客的攻击,为了保障账户安全与交易金额的正常结算,他要求所有用户提交半年内的交易情况说明,其中配上图片说明的用户还可以得到“100个地下室货币”的额外奖励。
此后,他又修改了网站代码,记录下了每一位网站用户的明文密码。正常情况下,网站只会保存一段用密码换算成的哈希值,而仅凭哈希值是无法逆推出密码的,网站只能在用户时对比哈希值来确认用户身份。
同时,他还修改了网站的通信系统,破除了原有的聊天记录加密机制,记录下了许多用户的私人信息,包括收货地址等。
此刻,林有匪的手里已经掌握了大量“地下室”的买家及卖家的信息。他胜券在握,同时如坐针毡。
机会和风险并存,他握着对方命脉,因此也不免担心对方或许也正抵着他的咽喉。
他背水一战,自十五年前起就没想过自己,可路星河不一样。他半点都不敢赌,因为输不起。
第205章
前番有关自由的提问并没有得到林有匪的正面回应,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路星河也没有再问的打算,默默绷直了嘴角,转头看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车内再次陷入令人不安的沉寂中。
天将破晓,车辆穿过乌云密布的市中心,驶入近郊。大概是因为已经下过雨的缘故,天亮得格外迟。残云未褪的东方有几颗零碎的星星, 孤零零地挂在泛着淡青色的天幕上。
路灯仍然亮着, 温暖的橘色流光把路星河脸衬得格外白。林有匪沉默地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眼神落在缺乏血色的嘴唇上, 突然心里一揪, 生出一种想要不顾一切把这个人狠狠抱在怀里、牢牢攥在手心的冲动。
什么自由啊, 给不起那就干脆不要给了。
爱本来就是诸多的一种, 想要就应该拥有,攥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时间尚早,路上的车本就不多, 左拐的车道上只有一辆银灰色的越野打着左转向灯在静静地等。
司机踩了脚油门停在了越野的后面。
林有匪抬眼看了一眼前车, 心里一动, 还没来得及说话, 路星河突然叫他:“林有匪。”
“嗯?”
一直望着窗外的青年人突然转过脸来:“我们去哪儿?这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去青江。”
路星河望着他一言不发, 神情空洞得近乎病态, 目光僵硬地定在林有匪的脸上, 脸色差到离谱, 他抖着嘴唇问:“你有没有听到,有个女人在哭?”
“没有。”林有匪皱起眉头:“你的药呢?”
路星河的幻听是医生根据林有匪的描述推测出来的,在确诊前,林有匪曾多次听见过路星河曾独自和并不不存在的人认真地进行对话。
“不, 是有人在哭的。”路星河笃定地说,他突然变得急躁起来,不耐烦地单手捂住了一边的耳朵:“吵死了,你能不能让她别哭了。”
林有匪伸手把他紧紧攥成拳的另一只手包裹在了掌心里,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星河你先告诉我,你的药呢?你有按时吃药吗?”
“烦死了!闭嘴!”路星河狠狠甩开他的手:“为什么要天天在我耳朵旁哭哭啼啼的!”
林有匪望着他的神情登时更复杂了,他拿出手机开始给aggie打电话。
aggie还在睡觉,被电话闹醒时头脑里一片空白,而当被林有匪问及路星河有没有按时吃药时,她立刻惶恐起来:“我之前就告诉过您,他不肯吃。”
“aggie。”林有匪的脸色沉了沉,“但我记得我也有说过,他应该要按时吃药。”
“是,您说过的。一开始我们尝试把抗抑郁的药放到他的果汁、水或者其他饮食里,但后来他连饭都不肯吃了。每天就吃一餐,去复诊的时候,他还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配合,在医生面前也没有一句实话,所以医生也很着急。”
林有匪没有继续为难她,紧紧握着手机却无话可说,只好“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路星河把手用力地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两手都捂住了耳朵,他紧紧皱着眉,暴躁地踹了一下副驾驶座,大声尖叫:“吵死了!”
保镖转过头看路星河,林有匪把蜷缩得像只虾子似的青年人紧紧抱在怀里,皱着眉对保镖说:“看前面,已经是绿灯了,那辆车怎么还不走?”
司机鸣笛以示催促,可那辆车仍然纹丝不动。
可林有匪再也没有心情去管前头那辆该死的一动不动的车了。捂着耳朵的路星河喘着粗气,像头误闯陷阱的野兽,发出躁动的低咆。
林有匪不得不放开他,试图从随车的背包里找到镇定剂。
路星河靠着车门,尽可能地把自己蜷缩起来,额头抵在玻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
林有匪没找到药,只好一手护住他的额头,一手牢牢地拉着他:“别这样,星河,别这样!”
可路星河充耳不闻,一下子就挣开了他。
陷入绝望和恐慌的青年为求清醒,低下头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咬出了一个牙印,力道很大,手臂立刻冒出殷红的血来。
林有匪被他的所作所为气得眩晕,手指捏住他的下颚,严厉地说:“松口!”
路星河不动,嘴唇边渗出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的病早有预兆,林有匪知道他病了,因此竭尽全力说服自己要给他空间好好治病,却不曾想他这一走,对方竟病得更重。
林有匪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他耐心用光手指塞到路星河的嘴巴里,另外一手拉着他的颞颌关节试图用蛮力力撬开牙关。
他的力气足够大,失去理智的路星河吃痛地发出呜咽声,被迫松开了牙齿。林有匪这才把被他死命咬住的手臂给抢救了出来。小臂上伤可见骨,瘦得连青筋都干瘪下去的手腕上,仍然缠着一根弹性很好的黑色的橡皮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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