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阮知道,他其实是不想让自己进去。
在向远这件事上,他心里的痛,或许只有苏玉才能感同身受。
冷蜜看了眼房间里的人,压低声音嘱咐道:“病人现在的精神状态基本稳定,但不排除突然爆发的可能性,如果你觉得他状态不对,立刻按下墙上的警报铃并撤退,明白吗?”
苏玉默默做了个深呼吸,点了点头。
“还有,尽量别刺激他。”
诊疗室的门打开,苏玉走了进去,然后听见门在他身后被轻轻关上。
这是个很宽敞的房间,光线充足,视野明亮。
苏玉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目光最终定格在坐在窗前的那个人的背影上。
向远?
第206章对不起,谢谢你
诊疗室的窗户上虽然装着严密结实的铁栏杆,但从其中的缝隙里,还是能看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的。
苏玉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不过十分钟,便推门走了出来。
唐阮没有问他任何问题,但从苏玉的表情上,他能感觉出,那种他们彼此都期待已久的,释怀的意味。
唐阮进去之前,傅薪握了握他的手。
唐阮以为他是想劝自己别去,亦或是想要陪他一同进去。
但最终傅薪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了句“我在这等你”。
唐阮捏了捏他的手,笑了。
是啊,有这一句就够了。
有些事,很多事,都是必须要他自己来克服的。
和苏玉进去时一样,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静静的坐在窗台旁的长椅上,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投向远方,侧脸的神情安详而平静。
唐阮在他旁边轻轻坐下,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男人察觉到动静,微微侧过头看他。
“小软糖?”
这个熟悉的称呼,曾伴随唐阮走过整个童年与青春,直到后来,这个称呼帯给他的温暖,变成了最可怕的噩梦。
而现在,一切似乎又重新归零了。
唐阮看着那双清澈中带着喜悦的眼睛,抿了抿唇,浅浅的笑了一下。
“阿远。”
向远笑得很开心,他手里拿着一个魔方,修长的手指飞快的动作着,将整齐的一面面打乱又重新拼好。
“小软糖,你看,我学会拼魔方了,你不是一直想学吗,我教你好不好?”
“刚才阿玉也来啦,放学以后你们都来我家玩好不好,我妈烤了好多小饼干,你和阿玉最喜欢的那种哦。”
“小软糖”
唐阮坐在那,安安静静的听着男人细碎的话语。
他曾经是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学魔方,而他和苏玉也确实很喜欢向远妈妈烤的饼干。
不过那都是在他们初中的时候。
那都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唐阮看着男人低垂的温驯眉眼,又想起了刚才在走廊里,冷蜜对他说的话。
*'k
“倒退型空间分裂?
唐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你是说”
“对。”
冷蜜靠在医院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旁,抱着肩膀,道:“这是他之前患有的神经性作者也不知道是啥综合症留下的后遗症,这种后遗症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如今能保持的最好状态了。”
唐阮看着诊疗室里的人,神情有些恍惚。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只能记得十几岁时的事情?”
冷蜜点了点头。
“这也算是一种逃避型人格作祟吧,可能十八岁对于他来说是一个节点,他潜意识里不想面对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
傅薪忍不住冷哼一声:“便宜这小子了。”
唐阮也不知道这对于向远来说,究竟是一种惩罚,还是一种解脱。但是他知道,十八岁,的确是向远人生里的一个转折点。
他们的人生都在十八岁那一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同的是唐阮迎来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而向远,失去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的妈妈,就在那一年病逝。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冷蜜翻开随身帯着的诊疗簿,抽出几页,递给唐阮。
“毕竟他也没什么亲人在世了,只剩下你和苏玉这两个朋友。”
唐阮疑惑的皱了皱眉,刚想说他的父亲还在监狱里服刑,目光落在面前的诊断书上,唐阮整个人顿时怔住了。
“这应该属于他潜意识里埋藏得比较深的秘密,我们也是在一次催眠治疗中无意间发现的。”
“再次确认后,我们院方向东风监狱提出了申请,请他们提供了一点向与南的私人物品。”
“DNA鉴定对比结果显示,向远和向与南,并不是亲生父子关系。”
这件事情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的,就连傅薪都不禁怔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
唐阮看着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的漩涡里。
没错,他知道向远的母亲在和向与南结婚之前,曾经有过一次婚姻,这种事情,在上流社会中,从来不是什么会被守口如瓶的事。
但是,但是向远,明明是在他们婚后才出生的
那一瞬间,唐阮仿佛明白了什么。
向远的母亲,那个看起来美丽而柔弱的女人,为什么总是会用一种敬畏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丈夫。
现在回想起来,那并不是一种妻子对丈夫的崇拜,那空洞的目光里,有的只是恐惧罢了。
"根据催眠治疗的结果显示,从向远小的时候开始,向与南就多次对他和他的母亲实施家暴,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十六岁左右。”
唐阮看着手里的诊断书,只觉得呼吸开始越发的困难。
多次实施家暴。
持续到十六岁左右。
第206章对不起,谢谢你
I、|_1_|
十夕。
可他们三个,从六岁就玩在一起了啊。
十年,他和苏玉,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记忆里总是文质彬彬的向与南,和监狱里那个畏畏缩缩的向与南重叠在一起,变成一个手里举着皮帯化身恶魔的向与南。
唐阮想起了向远从不在夏季穿短袖短裤的习惯。
他总是把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就连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都要扣得死死的。
苏玉还没心没肺的嘲笑过他,说他是二十一世纪最禁欲的男人。
向远只是笑,他总是笑,却什么也不说。
唐阮的胸口堵得厉害,他把那几页诊断书攥在手里,整个人靠在窗台旁,开始大口的喘气。
傅薪立刻把他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怪你,这不怪你。”
怎么可能不怪他?
当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罪的。
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依然恨向远。
也因为这样,他更加没办法原谅他自己。
那样惨痛而扭曲的童年,那些他想都不敢想的痛楚。
他作为他最亲近的朋友,却一点,一点都没察觉过。
唐阮靠在傅薪的怀里,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不只是为了向远,而是为了这所有的一切。
这一切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
起码他不是。
如果他能在向远最无助的时候拉他一把,如果他能在向远试图检举向与南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也许一切都不会行差踏错直到如今。
但没有如果。
唐阮在傅薪的西装上蹭干了眼泪,他攥着他的领帯,靠在他胸口良久。
“对不起。”
在这场事故中,傅薪和许辰,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身前的男人没说话,唐阮吸了吸鼻子,就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轻轻亲了亲他的发旋。谢谢你。
傅薪在心里默默道。
谢谢你,让我陪你经历这一切。
如果不能切身的体会你的痛楚,起码让我替你分担一些。
这样就够了。
*'k
诊疗室中。
细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青年柔软的发梢上。唐阮低着头,认真的听旁边的男人讲着拼魔方的小诀
巧。
忽然,男人的动作停了,像是记忆里陡然出现一块空白似的,他顿了一下,然后抬起眸子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小软糖。”
唐阮也看着他,他不知道在这一瞬间,向远的记忆回到了几岁。
“小软糖,你爱我好不好?”
男人的眸子湿漉漉的,帯着焦急和胆怯,仿佛那里面住了个五岁的孩子。
他一手攥着魔方,一只手试探着去拉唐阮的手。
“小软糖,我把我的饼干都给你,你爱我好不好?”
唐阮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绽开了一个笑容。
“好啊。”
男人也笑了,他好像十几年没有笑得这样开心过了。
可能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句在五岁时没敢说出口的话,终于在他二十五岁的今天,勇敢的说出了口。
*'k
冷蜜没下楼,她站在医院二楼的阳台上,朝离开的几人挥了挥手。
走廊重归寂静,冷蜜抬手按了按有些僵硬的脖颈,手里转着诊疗簿,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房门。“喂,我进来了啊。”
屋里的男人没理她,兀自一人低头玩着有些褪了色的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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