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或许大家都误解了。因为韩重真的得了病......
韩歌的脑子里一瞬间飘过了无数个想法,越想越觉得处处都是古怪之处。
他觉得抓着自己胳膊的一双手在瑟瑟发抖,知道景海笙心中有些紧张不安,便转过头去,向他笑了笑。景海笙脸色有些发白,咬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房间里突然静的吓人,韩重默然地坐着,脸色看不出什么神色,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韩歌挽住了景海笙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重。
许久之后,韩重突然咳了一声,身旁的商玉痕走上前,递上了一杯水。韩重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商玉痕轻轻地说:“重哥,你最近身体不好,别动气。让我来劝劝小歌。”
韩重接过杯子,沉默不语。商玉痕直起身,向韩歌示意了一下。韩歌拉着景海笙的手,一同走出了房间。
商玉痕向旁边挥了挥手,叫过来一个手下,说:“你带景海笙去客房休息。”一边对韩歌说:“你跟我来。”
韩歌沉默了一下,向景海笙说:“你先去吧。”
景海笙点点头。他走出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来看了一眼。商玉痕和韩歌相对而立,站在过道的尽头。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被人带到了每次来都会入住的客房后,来人退了出去,然后轻轻地一声“咔嚓”声响,锁上了门。景海笙垂下了眼,坐在窗台边独自出神。他的手机在进门的那一刻就被没收,此刻的他连看个时间和天气预报都做不到了。
他再一次回想起出发前韩歌拉着他的手,贴上他胸前那炙热的皮肤。想起他对自己说,别害怕,有我在。想起他说这话时,皱着眉的模样,摒弃了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往事突然像飞鸟一眼,带着无数的喜与悲,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他的身前。几年的时光,就好像突然被压缩了,那些荒诞不经的片段被过滤掉了,留下的,只是无法割舍的眷恋。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建立起来的感情,早已经密不可分。景海笙其实明白,韩歌以各种形式存在于他身边。在该鼓励的时候,为他助阵加油,在该放弃的时候,给予后援支撑。对他的家人同学处处留心,默默协调,保护着他的生存空间,平静,稳固。
而他给予韩歌的,也是五光十色眼花缭乱的世界中,唯一的一块清静之地。
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走近门边,景海笙顿时提高了警惕心,站了起来。大门从外边打开了,符哉带着两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景海笙默然地看着他们,抿紧了嘴。
符哉这个人,相当地低调。景海笙初次见面时,误会他只是一名负责养狗的属下。后来发现,他和商玉痕两个人,是韩重的左膀右臂,地位之高,不可小觑。
商玉痕是清隽文雅,符哉是朴实厚重,而韩歌是嬉皮笑脸,嚣张跋扈。但不论如何,光武的这一群人,个个都是危险人物。这一点,景海笙是很清楚的。
符哉将一张深蓝的银行卡扔在了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景海笙瞟了一眼,抬头看着他。
第25章 虚惊
“这里面有十万,拿上,走吧。”
果然是先礼后兵的招数,只可惜已经用过一次了。景海笙在心里无奈笑了一声,说:“我很想离开,如果你们放我走,我马上就走,不会犹豫的。但我不需要钱。”
符哉面无表情地说:“别做蠢事。”
“我是挺穷的。但是,符哥,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拿钱。”景海笙淡淡地笑了笑,“但凡我今天拿上钱,就等于要做光武韩家的狗,从此以后,主人让我向东,我就不可以向西。我不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符哉缓慢地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你若是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也由得你。想从这里离开,得让重哥放心,你懂吗?”
景海笙咬住了嘴唇,摇摇头。符哉从怀中抽出一把尖刀来,慢慢地拔下刀鞘,用“你是吃米还是吃面”的平静口气说:“我帮你选择好了,就留一根手指头吧。”
景海笙猛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符哉身后的两名黑衣男子一步上前,一左一右就按住了他的肩,硬生生地把他压住,迫使他半跪在茶几前。景海笙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被按在木质的桌面上,不由地叫了一声:“符哥!”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此时的景海笙觉得自己真得把小命搁在这里了。一阵阵的冷风顺着脊梁骨冲上了脑门,让他全身都禁不住发颤了。
符哉慢慢逼近了他,景海笙瞪大了眼,看着他手起刀落,惊恐地闭上了眼。只听“噗”地一声响,景海笙在心中尖叫了一声,一颗心差点就要崩了出来。
然而,他没觉得疼。
他睁开了眼,只见尖刀的刀刃紧挨着自己的小手指,一半没入了桌面中,兀自在眼前晃动着。两名黑衣人松开了手,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一个清脆的女声说:“好了,别吓唬他了。”景海笙勉强地仰起头来,却见程瑶穿着一件黑色翻领的大衣,走到了自己身边,脸上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用手撑着地板,挣扎着站起身来,依旧觉得两条腿在禁不住的发软。
符哉向她微微欠身,行礼说:“程姐!”
程瑶点点头,走到了景海笙身边。她身材高挑,目光灼灼,穿着高跟鞋,和景海笙的身高也差不多。景海笙微微垂下眼,也低声地叫了一声“程姐”。
程瑶略偏着头,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曾经对我撒过一次谎,所以这次给你个小教训。怎么样,现在怕了吗?”
自己什么撒过谎呢?景海笙想,大概是他否认自己是韩歌的男朋友吧,可是当时,他完全是实话实说的。他有心想要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无所谓了,于是“嗯”一声,说:“谢谢程姐手下留情。”
程瑶轻轻地笑了一下,摇头说:“不必谢我。看在我还挺喜欢你哥哥景离的份上,今天奉劝你一句。离开韩歌,拿钱走人。”
景海笙在心中长叹了一声。
不用你们光武来逼我的,我自己就逼过自己一把。结果如何呢?非但没有把韩歌从自己的世界彻底清除掉,反而让关系越陷越深。非但没有忘了他,反而在此后的日子里,每见他一面,就觉得自己比前一日爱他爱得更深!
——我能离开他吗?
他闭上了眼,无奈地说:“程姐,你的好意我都懂。如果未来某日,我和韩歌分手决裂,那一定是因为我们两个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是我们自己的决定,绝不会是被外界所逼迫!我们或许会有分开的一天,但绝不是此时。我做不到,韩歌,也做不到。”
程瑶非常惊讶地看着他。
景海笙的声音非常低沉,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而有力。桌上插的那把尖刀还在灯光下闪着光芒,刚才的惊悚一幕也没有完全从他的脑海中退去。程瑶分明能感受到他依旧很紧张,很害怕,但是他依然不肯妥协。
他对韩歌不是丧失了理智的崇拜和痴迷,他的脑子是清醒的。就算面临强势压迫,他也不愿意让别人左右他的判断。
程瑶终于叹了一声,说:“又是一个傻瓜。”
景海笙抬起头来,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他突然很想问一句,你所谓的傻瓜,也包括你吗?
两人对视良久,程瑶突然用一种极低分贝的声音,凑近了他的耳边,“下面的话,我只讲一次,你听好了。今天晚上11点半我会找让韩重去我那里过夜,12点韩歌会来带你走。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不许闹事,听明白了吗?”
景海笙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没有吭气。程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符哉带着人跟了出去,然后再一次锁上了门。
就算程瑶不说这句话,景海笙也决定乖乖地待在屋里不动,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从桌上拔出尖刀来,吹了吹上面沾的木屑,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没有敢睡着,闭着眼蜷缩在床上。中途他听见了脚步声传来,吓出一身冷汗,但很快,脚步声又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屋里没开灯,一点点地暗了下去。景海笙又饿又困,终于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就在半睡半醒之时,他突然觉得身边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猛地惊醒了过来,握紧了怀里的尖刀,却听韩歌低声说:“别怕,是我。”
景海笙立即抓住了他的手。韩歌笑着说:“我的车在楼下,快起来跟我走。”
两人蹑手蹑脚的下了楼,穿过静谧的大厅,慢慢推开了大门。门口值班的两个守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景海笙这个人一样。韩歌紧紧地挽住他的手,径直走到了自己的车前,才松开了他,两个人的手都出了一层薄汗。
坐上了车,韩歌轻轻地按住了景海笙的左手,说:“困吗?先睡一会。”
此刻的景海笙确实很困,也确实想睡觉,但他总想在多看韩歌一会。他笑着摇摇头,说:“我们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