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偏着脑袋,笑着说:“请我喝杯咖啡吧。”
他的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在秋日的阳光下亮闪闪的,景海笙瞪着眼看了他半响,最后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学校门口有一家星巴克,景海笙从来就没去过,韩歌倒好像比他还轻车熟路。两人坐定后,景海笙一直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杯子。对方不说话,他也不吭气,觉得有点冷场.
景海笙对咖啡没什么兴趣,他哥哥景离喜欢喝茶,他喜欢喝汽水。咖啡这玩意,离他的生活太远了。
坐了半响之后,景海笙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他抬起眼来想去看看对面坐的人,这一对视,他才发现有点奇怪。对方的眼神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他脸上,虽然一眨不眨的很专注,神情却有些恍惚。
景海笙顿时就觉得不自在了,开口问:“你知道我叫景海笙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男孩淡淡的一笑,说:“叫我韩歌吧!”
其实韩歌是好意,他混的那个圈子里没有几个人会直呼其名地叫他的,知道他身份的,都得叫一声小韩先生,韩二少。只有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才会叫他韩歌的。
可惜,他说话的语气让景海笙产生了误解,景海笙嘴一撇,说:“你多大啊?”
韩歌愣了一下,有点搞不清他这话的用意,再一想,突然笑了起来。景海笙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有不悦,说:“我看你这样子,未成年吧?”
他这话一出口,突然心里一怵。未成年?啊!
韩歌笑着说:“我刚过完十七岁生日。我真的叫韩歌,唱歌的歌!”
景海笙顿时就觉得不寒而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他可没有心情陪这人傻笑,低声说:“咖啡你也喝了,身份证给我吧。”
“景海笙,你们大学生做兼职的话,每小时多钱?”
“呃?”景海笙诧异地抬起头来,“这个,得看做什么。”
“一般情况呢,比如发发传单,做做促销之类。”
景海笙思索了一下,“大概二十到五十?我不知道,我没做过。”
韩歌点点头,朝他笑笑:“那么,我给你一百,你每周出来陪我聊会天,怎么样?”
“为什么?”
“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
景海笙想不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有点语塞,挠了挠头,觉得不大对劲。“每次一百,只聊天?”
韩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莫非你还想上床?”
第5章 哥哥
他的这副毫不在意的态度,顿时就戳中了景海笙内心最深处的痛点。自从上次和他分别后,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身体到精神,都备受刺激。一想到自己会被捡尸,他就觉得害怕。
然而眼前这个人却可以把这种事看作是喝水一样,张口就来,毫无顾忌!
他狠狠地瞪着韩歌,手中的杯子,被他的手指捏的几乎变了形。
“你休想,你这个混蛋!”
景海笙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就想立即冲出大门,刚迈了一步,又转身回来,狠狠地说:“拿来!”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对方敢不给他,他就直接挥拳到他脸上,不把他揍个半死今天这事就没完!他恶狠狠的瞪着韩歌,让他意外的是,韩歌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慢慢地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身份证。
景海笙扑了上去,一把就夺了过来,转身就走。韩歌依然保持着安静的坐姿,望着他愤怒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明亮的眼神里却满是苍凉。
——确实很像。不光是长相和身材,连这幅傲娇的脾气都很像。
景海笙几乎一路狂奔的跑回出租屋,景离刚刚进门,正在门口换鞋,听到他上楼的声音,便转过身来。景海笙“嗷”地一声,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其实他比景离还高了一点点,但此刻的他心慌意乱,低着头,脑袋只想往对方身上偎。
景离被他吓了一跳,忙伸出手来搂住了他,一边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关切的轻声问:“海笙,你怎么了?”
景海笙不吭气,只是紧紧的抱着他。
景离并不是景海笙的亲哥哥,这事说来话长。
景海笙的身世很是离奇,他的母亲苏叶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小时候被重男轻女的父母过继给舅舅做养女,养父年纪大了,从纺织工厂退休,苏叶就顶了班,做了一名技工,然后认识了景桐。
这听起来好像是个很不错的故事,但很可惜,当时的景桐是个19岁的高中毕业生,应国家号召去四川下乡,一走就音讯全无,两人被迫断了联系。景家的背景不好,导致景桐无法返回上海,最后只好在四川结婚,然后托熟人关系,在工厂谋了一个采购的职务。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景离。
就在景离四岁的时候,景桐突然从老乡那里听来一个消息,他的前女友,苏叶,出事了,跳河自杀未遂,被人救了。景桐借故出差,返回上海,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苏叶在下夜班路上被一个陌生男人强暴,怀孕了。她没有看清男人的长相,几度想要寻死,都被工友发现,救了回来。
怀孕的事,苏叶只告诉了景桐一个人,于是,景桐思考了三天,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把所有的家产留给了四川的妻子,希望她同意离婚。他想和苏叶结婚,因为那个年代,打胎是一件很难办的事,孩子不能没有正常的家庭。
景离的母亲非常地震惊,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同意了。但她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景桐不要告诉景离他们离婚的事情。所以景离一直到高考结束,母亲病故,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景海笙不同,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因为苏叶对他毫不隐瞒。苏叶是个坚强的女人,她知道有些事早晚是瞒不住的,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清楚地告诉了景海笙,他的父亲为他们母子做出过怎样的牺牲。
景离考上上海S大的那一年,景海笙升初三。两个人终于见面了,当时的气氛甚是尴尬。
景桐常年奔波两地,对两个儿子都有亏欠,苏叶也对景离母子深感歉意,他们夫妇两希望两兄弟和睦相处,可惜两个人互相看不对眼。
景海笙对景离这个不速之客很排斥,而景离对他这个游手好闲的差生也喜欢不起来。于是两人一个脸朝左,一个脸朝右,连个目光对视都没有。
这种状况憋了好几个月。直到某天下午,景海笙逃课回家,打算偷拿点钱和同学去网吧,刚准备出门,就和景离撞了个正着。景离愣愣的看着他,不可思议地问:“你为什么在家?”
景海笙懒得理他,就想往外走。景离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语气突然变得急切了:“景海笙,你已经上初三了!你怎么可以逃课呢?”
“你能逃课,我不能逃课?”
“我们周四下午本来就没有课。”景离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海笙!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想看见我,所以,我的话你听不进去,这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但是,你的人生是你的自己的,不是要表演给任何人看的。你懂吗?”
景离的性子一向很是寡淡,从来就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一串话。
景海笙看着他,一时间有点发愣。这种话老师和父母也说过很多,他压根就听不进去,他是真的不喜欢学习。然而,景离的神情却有些不同,因为他说着说着,居然眼角泛红,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
景海笙微微蹙眉,把“管你屁事”这句话咽了回去,转过了脸,不想去看他。
景离慢慢地松开了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说:“海笙,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家,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请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还小,不要放弃学业。人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说完这句话,抬手将一个盒子放在了鞋柜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景海笙默默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很想冲着景离吼一句:“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以后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是他说不出口,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绞痛。他靠着大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给同学发了一条微信,表示自己胃痛不跟他们去玩了,然后默默的回学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觉得特别丧气。
吃晚饭时,景母突然问起鞋柜上是什么东西,景海笙才突然想起这是景离带来的,他接过来拆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支风湿骨痛的喷雾剂。
景父接过来看了看,有些奇怪的喃喃自语:“这是我托景离帮我买的,最近脚一直痛的厉害。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没见到人?”
景海笙没有吭气,他可不想说自己逃学遇上了景离。景父马上拨通了景离的电话,景海笙坐在一边,突然有点心虚,只听他们聊了几句话后,景父挂断了电话,脸色变得很难看。
景海笙想起身回自己屋去,却听景父开口说:“你哥哥说,他最近很忙,就不过来了。海笙,怎么回事?”
“管我什么事。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景父“啪”地一声,手拍在了餐桌上,狠狠地说:“你说什么呢!他是你哥哥,你懂不懂!我知道你讨厌他,问题你讨厌他什么!他是人品不端吗,是对你不好吗?他没有,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你无缘无故的讨厌他,只能说明这是你的问题,是你比不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