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与子同袍 26
遭家属反对那事,我最终决定不做了。到了还钱那天,我准备好了十五万现钞,派杜刚替我出马。我吩咐杜小秘说还了钱,让俞宁画个押,签掉收据就完事。倘若他问起我,一概无可奉告。
我把一切盘算得好好的,但俞宁还是坏了我的计划。
下班的时候,一辆奥迪车停在了市特门口。我没料到俞宁竟会堵上门来,只好我头也不侧,直直就往外走。奥迪车徐徐地跟在我边上,俞宁降下了车窗:“孟孟,我捎你过去吧。”
“用不着费事去餐厅了,我这就叫人把钱给你送出来。”
我拿出手机要拨,俞宁却从车窗里伸了出手,拽住了我的胳膊:“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这钱由你当面还么?”
“别拉拉扯扯的,放开!”
我想要抽回手,俞宁却不肯放,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紧紧拽住我。不远处,杜刚提着箱子也正好出了市特大门,我急着摆脱俞宁:“你这是干嘛呢?别逼我啊!”
我猛地一挣,手腕擦着俞宁的衣袖给拽了出来。有那么半秒,我好像看见俞宁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上面似乎还分布着细密的针孔……
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呵斥俞宁道:“喂!把袖子撩起来给我看看!”
俞宁没敢直视我,只是恳求道:“我不会耽误你多久,我就想和你一起吃顿饭。如果你没时间,那一起喝杯茶也可以……”
我根本没心思听俞宁废话,只想确认刚才有没有看走眼。我早就猜到姚一弦要报复俞宁,却没想到他竟阴狠到直接用上毒品。我抓起了俞宁的手臂,猛地撩开了他的衣袖——果然是注射用的针孔!
“你……你就这么作死?”我一拉车门,直接把俞宁拽了下来,揪住他的领口道:“马上跟我去自首!强制戒毒!”
杜刚远远看见我动了手,赶紧跑过来叫嚷:“孟哥孟哥!有话好说,别动手啊!”
镜片下,俞宁的眼睛微微下凹,竟像在几个月里憔悴成了另一个人,他看着我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要把我送去哪里,我都配合。只不过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么,我只想看看你……”
我自问并没有心软,但我却必须说服俞宁去戒毒所。强制扭送的性质不同,这会毁了他今后的人生。于是,我对杜刚说:“你把钱给我吧。”
“不在这里数清了给他呀?这人不都来了吗?”杜刚并不清楚我刚看到了什么,不明就里道。
“没事,你下班吧。还钱的事我自己处理。”我说着,接过了杜刚手里的钱箱,坐上了俞宁的车。
Souvenir是一家过去我和俞宁常去的英国餐厅,中文店名颇为暧昧,译作纪念品。
我单刀赴会,跟着俞宁走进了餐厅。格调雅致的大堂内竟冷冷清清,空无一人,我顿时就觉得有猫腻了,把钱放在就近的一张桌子上说:“钱你拿去,存完了,跟我上派出所备案。”
我说完,就要往店外走,俞宁叫住我:“你不点一下再走吗?”
他这理由倒也合情合理,无奈,我只能折回来,打开钱箱问:“你这里有点钞机吗?”
“没有。”
“靠!你耍我是吧?”
见我动了气,俞宁拉出一把椅子请我坐下:“我只是想请你当着我的面,清点一下还款数额,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我看着他那张诚恳的脸,心说老子堂堂一特警还怕你个瘾君子不成?数就数!
于是,我坐到桌子前,把钱分成了几摞,笨拙地开始点钞。我点钱向来不快,手法如同发牌,点了将近一半的时候,俞宁端来一杯花茶:“慢慢数,不用着急。”说着,他坐去了我对面,专注地看着我点钱,惟独眼神的方向不对,不盯钱,盯着我。
俞宁身后屹立着一座室内喷泉,玻璃池子五彩斑斓,有许多来Souvenir用餐的食客都会在这个玻璃池里投币许愿。
俞宁摸出一枚硬币,移到了桌子中央:“孟孟,你还记得这个吗?”
那是一枚刻了字的硬币,正面刺孟,反而镌俞。很久很久以前,我和俞宁把它抛在了那个玻璃池里,携手许下了同一个愿望——此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瞄了硬币一眼,冷冷回他:“不记得了。”
“你以前很喜欢来这家餐厅,所以我把它盘下来了。”俞宁垂下眼,一脸的落寞。他看我不接话只一门心思地数钱,又道:“你别急,慢慢来,先喝点东西吧。”
我头也没抬,喝了几口俞宁端来的花茶,眼见还有最后一摞钱,便对他说:“你面前这几叠一共十万,你看着我数的。我手上这一捆是最后的五万,数完就完事了。
“没问题,你接着数吧。”俞宁点点头。
然而,这最后一笔钱数得我极其心累,我的注意力开始涣散,手里的纸币竟还无缘无故地多了起来,这等好事发生在眼下不是给我添乱么?
紧接着,我的视野中出现了重影,手指也渐渐变僵……一种不祥的预兆刹时笼罩了我全身!
俞宁拉开椅子,慢慢走到我身旁。我想动,双腿却沉得像灌了铅似的,我猛地意识到自己中了套,眼睁睁地看着俞宁拿出了一支电警棍,温和地对我耳语:“别怕,不疼的,你好好睡一觉吧……”
语落,我一侧肋骨就被电流重击了一下,痛麻感刹时震遍了全身。我费劲地张着嘴,几乎用上了全身力气才吐出一句话来:“你……你别碰我……”
我渐渐看不清俞宁了,模模糊糊,没了色彩。在我渐渐闭合的视野中,他彻底成了一个黑白的轮廓,就像那个曾经的他已经死了一样。
我恢复知觉时,赫然发现手脚已经给绑了起来,整个人被安置在一张沙发上。我尝试动了动,只觉浑身酸软,没有力气。
俞宁不仅电击了我,还在那杯花茶里掺了镇静剂,令我无从抵抗。他利用了我对他最后的一点怜悯、一点信任,把我记忆中的他给彻彻底底粉碎了。
俞宁来了,他蹲到我身旁,摸摸我的脸:“孟孟,我知道你怪我……可我没办法,我太想见你了!不把你困住,你根本不会听我把话说完!”
“你可真行啊!”我苦笑了起来,“就这半年光景,吸毒、绑架……还有什么是俞宁你不敢干的?!我真蠢啊!蠢到又一次相信你,带了钱来这里,跟猴一样被你耍!姓俞的,你纠缠我纠缠得还不够么,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三年了,孟然!”俞宁握住我被捆的一只手,“你跟我在一起整整三年了!就因为有人试图介入我们的感情,你就立马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走了?你没听人说过爱情应该经得起考验吗?为什么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就草率地选择结束?”
爱情应该经得起考验?
这句讽刺至极的话,居然从俞宁的嘴里蹦了出来……
我躺在冰冷的沙发上,连心也在一点点变冷,反问他:“我经不起考验?说这话时,你怎么不怕一道雷下来给直接劈死?你扪心自问,姚一弦刚调来黄江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他陷害我、折磨我,无所不用其极地逼我离开你……我努力挽留、拼命争取,使出浑身解数想让你醒悟,但你相信过我吗?你他妈和姚一弦上床的时候,有想到过我和你这三年的感情吗?!”
俞宁被我给问懵了,半天没能说话。
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难听的话我不想骂了,骂了也没意义,那改说点好听的吧。我该谢谢你,谢谢你照顾了我那么久。在那三年里,我真心实意地爱着你,我曾幻想过是你牵着我的手一直走到最后,但现在……我很清楚那个人不是你!他不会三心二意,不会摇摆不定,不会因为自己背负的罪和债,要我来共同偿还。俞宁,三年前因为你,我错过了他,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回头!”
我说完这番话,俞宁居然哭了。他俯身抱住我,埋首在我的胸前问:“那我怎么办?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我不相信你真的变心了!我们……我们以前不是很好吗?是不是那个齐锐他威胁你?”
我想挣扎却使不上劲来:“我告诉你,咱俩走到这步田地,跟齐锐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都是你俞宁自找的!”
俞宁并不接受我的说辞,他用力摇头:“我们合好吧!你忘了你以前跟我有多好吗?跟姚一弦的事都是我不对,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犯那种错了!你把工作辞了,我带你移民!到了国外,我们结了婚就能重新开始了!”
我连冷笑都懒得笑了:“我才发现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啊!你过去就爱说辞职吧,警察能赚几个钱啊?你跟我在一起那么久,知不知道我这辈子追求的是什么?”
“对!你喜欢做警察,你热衷当英雄!所以,你就跟了齐锐是吧?他对你有我对你一半好吗?你不就因为他是市长的儿子才跟的他么?孟然,你忘了你第一次都是给了我的吗?你忘了你在床上被我操到求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吗?”
他这话无疑是在耍流氓了,我知道再辩也是徒劳,不屑道:“不好意思啊,我还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