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英见软的没有奏效,直接就上硬的了:“孟然啊,你当我大老远来一趟,是为了听你讲大道理的?这事你没得选!你要做得漂亮点,那全家就托你的福,鸡犬升天,都捞着好处!”
“你要不肯照办,那我这个当妈的就对不起你了,明天我就上市政府讨个说法去!有他们这么欺负人的么?霸占了我儿子,还想一点好处都不给?当老百姓好欺负呢?反正我一把岁数了,为了这个家,这张老脸也不要了!就不知道啊……那个有头有脸的齐市长还要不要脸?!”
我怔怔地盯着张爱英,就像盯着个陌生人:“你要敢去诋毁齐锐,别怪我往后和你断绝关系!”
张爱英一听就炸了,骂我为了个男人,连父母都不要了。她谅我不会还手,朝我又踢又打。她那两下子招呼在我身上就跟挠痒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我的心却很疼。我真的好奇在张爱英眼里,我这个亲生儿子是不是已经成了一摞摞可以满足她贪欲的筹码?
卧室里的动静惊动了齐锐,他推门而入,把我揽去身后,对张爱英说:“孟然既然住在我这里,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谈,别在我的地方随便动手。”
面对齐锐,张爱英又换了一张脸孔,她大度表示自己为人开明,既然木已成舟,她也不想硬拆散我和齐锐,条件就是有几个忙必须得由齐锐帮。接着,她就一鼓作气,把动迁的需求抛给了齐锐。
说到最后,老佛爷整个一发号施令的范儿了,嗓门也大了起来。她说得越多,我的头就垂得越低,我不知齐锐这一刻怎么看她,怎么看孟晃,又怎么看这个给他带来诸多麻烦的我?
心乱之际,我垂在一侧的手忽被齐锐握住了,他对张爱英说:“明天,我会让负责老城镇动迁的单位上门来和你协商,争取在政策范围内给到最大回报,不过,孟然的份额必须留给他自己打理。”
张爱英并不傻,稳住齐锐,帮她提升动迁利益是头一步。等钱真的到了手,她还会逼我把份额吐出来。这时,她又谄媚了起来,跟一家人似的拉着齐锐,一起坐去客厅,还使唤我去泡三杯茶端来。
我看在齐锐的面子上,泡来了茶。孟晃接过就喝,又提醒张爱英:“妈!你怎么光顾着说房子的事了,还有那个车呢?”
顿时,老佛爷的脸又垮了下来,语重心长道:“齐锐啊,还有件事,阿姨也想请你帮帮忙。就是现在,我和孟然他爸岁数都大了,腿脚不方便,这家里住得又远,进市区一回,像要了半条老命似的!原本家里是打算买车的,可这不赶上动迁了么?钱都得使在刀刃上!可要没车的话,我和他爸真挺不方便的,所以就想来问问,你这里有没有闲置的车子啊?”
张爱英说着话,眼睛已经直勾勾地盯上了茶几中央的车钥匙。我实在按捺不住了,把车钥匙揣进兜里,断了她的念想:“这车齐锐上班要开!多的没有!”
张爱英嗤之以鼻:“不就一辆大众吗?”
我就快气绝身亡:“这是辉腾!你当桑塔纳呢?”
要论识货,这方面孟晃就高过张爱英了,他小声提醒:“妈!这车挺好的,够买三部宝马呢!”
张爱英当即眼睛一亮,她不跟我争,光盯着齐锐,等着能做主的发表意见。齐锐朝她笑笑,说他愿意资助孟晃三十万,让他自己上4S店,挑一辆喜欢的车。
未得辉腾,却有新车。
这一方案得到我妈和我弟的高度认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有人能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抛来一个天大的馅饼。张爱英笑了,孟晃也乐了,一张茶几上,惟独我恨不得立刻刨坑,把自己埋了。
齐锐又开了口:“你今天提的要求,我都满足了。往后,孟然的事希望你别再插手。过年的时候,他会回去看你,但平时,你不用过来看他。”
齐锐花了巨额的代价,只为给我买个清静。张爱英不乐意了,她觉得论起卖儿子,刚才那个价,她开得实在太低。她要的是一张长期饭票,她要齐锐长年供养她和孟晃,单是一车一房,这远远不够。
“孟然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是他妈!他这么丢人现眼,我都没嫌弃他,他必须得听我的话……”
那一头的厥词还没放完,齐锐突然操起一只茶杯,“哐”一声摔碎在地,一下震慑住了张爱英。随后,他抬起头,目光冷冰:“我刚答应你的事,你别逼我反悔。”
认识齐锐以来,我就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他接着又告诉他们,孟晃明天是想继续去警校上课,还是待在南西所的笼子里,全凭他们自己选择。
齐锐这番狠话一撂,张爱英和孟晃终于害怕了,被硬逼着见好就收,一起夹了尾巴,悻悻离开了。等那两位贵客一走,我冲齐锐笑笑,笑得比哭还难。
“你说,我怎么着也算是她跟我爸的爱情结晶,她怎么就狠得下心,这么跟我哄抬市价呢?我妈过去总教育我,说有好处第一个就得想到家里人。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对我,她就不记得这条了呢?”说着,我眼里就起了雾,我没脸再跟齐锐对视,直奔卧室,把门上了锁。
齐锐快步追来,拧了拧把手:“孟孟,把门打开。”
我背靠着门,滑坐到地:“欠你的三十万,我会分期还给你,他们吸我一个人的血就够了,不能再连累你。”
“把门打开,你不开门,我是不会走的。”
我用力摇头,把脸陷进膝盖间:“你给我留点尊严,行不行?”
隔着一扇门,我跟齐锐僵持不下。南仔跑来我身边,探着小脑袋舔我的手,像在安慰。
孟国祥同志来了电话,一接通,老头就说对不住我,说是知道张爱英和孟晃今天要来闹事,他没给拦住,让我别搭理他们。而后,我爸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问我:“儿子啊,你和政委是不是……”
我垂着头,自知无路可退,被迫出了柜:“爸,我和齐锐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我只想跟他,换谁我都不要……”
手机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孟国祥同志长叹了口气:“爸不太懂你们这个……但我看着,政委他对你像是真心的。过年的时候,你脾气上来了,不还冲他喊么,人家都没放弃你。就是……咱们这个家确实不怎么样,也怪你爸没本事,早年带你在外头闯荡了那么久,生意也没做起来。但家境归家境,单论人,你配得上他!我的大儿子将来是做大官的命,你配他一点都不差!”
张爱英打我的时候,我都没想哭,可这会听了孟国祥的话,眼泪却不禁打转了。
原来相比激烈的反对,得到至亲的理解,更能瞬间暴露出脆弱。
“爸,张爱英要有您对我一半好,哪怕就一半,我都知足了。”我挂了电话,像只蜗牛似的蜷缩在地。
第76章 与子同袍 23
锁孔里传来撬门的声响,让我彻底放弃了缩头当王八的念头。我起身打开门,齐锐走上前来,把我揽进怀里:“乖,没事了。”
我跟泄了气似的怔在原地:“你爸是市长,我妈是无赖;你哥那么优秀,我弟却一无是处……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太拖累你了……”
齐锐摸着我的后脑勺:“你要明白,有血缘的并不一定都是家人。你早就比他们强出许多,不像以前,还得听你母亲摆布。现在要怎么和他们相处,完全由你说了算。”
我把头靠在齐锐的肩膀上:“我那个家……也不全是吸血鬼,我爸就对我挺好的,他刚还说……说他不反对我们在一起,没有附加条件。他那人老实了一辈子,给张爱英压榨了一辈子,她榨干了我爸,现在又轮上我了。忍耐和顺从对她一点不管用,她这人根本不懂感恩,只会胃口越来越大。”
“别怕,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哎,到了这种时候,我就觉得我师父够清静的,家里头是一点都麻烦都没有,独来独往一个人。谁要和他在一起,还能得一赠一,附送一个小女儿,往后连养老的问题都解决了。”
齐锐听着我这话又要奔着吃醋的方向去了,指不定下一句就要冲他来了。趁我还没多说,他把我打横抱起,延着我耳廓开始亲吻。
没开灯的房间里,我被齐锐带领着融进了那个深吻里,无所保留、身心投入,仿佛一旦唇舌分开,就再也吻不到彼此似的。齐锐把我抱去了床上,黑暗中,他的剪影像是一幅黑白的工笔画,他开始动手脱我的衣服,我摁住他的手:“政委同志啊,我能不能跟您打个商量?”
齐锐拉下了我外套的拉链,简练一字:“说。”
“就是……咱能不能吃了饭再做?我被气得好饿啊!”
齐锐轻笑,果真停下了动作,他吻了一下我的额头:“那走吧,我带你出去吃饭。”
“不去!”我摇头犹如波浪鼓,“三十万就那么没了,心好痛!得省一点!”
齐锐在我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你怎么那可爱呢?都不像个警察。”
“怎么说话的呢?哦!就你和安总这样的像警察?我可热爱公安事业了,我跟你说!”我批了齐锐,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别对张爱英、孟晃那么大方,显得你能、你有钱是吧?还有那茶杯,你说你发火,拍桌子就成啦,摔什么茶杯啊?那一套也不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