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端突然沉默了,许久,齐锋才叹道:“我不出卖你,你俩就能在一起了是吧?这些年,你烧干了自己,又帮到了齐锐什么,他不要你为他做那些,明不明白?”
“闭嘴!这些话还轮不上你来说,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安澜深吸了口气,硬是没说下去,狠狠挂了电话。
要不是因为齐锋,兴许现在他还在齐锐身边。
时空像在这条幽暗的大街上发生了转化,安澜看见了十五岁的自己。他正趴在肮脏的街角,几个人正围着他拳打脚踢,他的衣服被撕开了,有人突然扯开皮带,冲他压了过来。
数不清的手压制住他反抗的身体,一条湿露露的舌头正贪婪地滑过他的脸颊,如同野兽般的喘息充斥着他的耳膜,淫荡、龌龊,不堪入耳。他以为他会死在那个街角,没想到崩溃之际却听到警笛大作。紧接着,三五名警察从天而降,涌到他的面前,拽起那些伤害他的畜牲,押进了警车。
安澜咬牙坐起身,身体忽被一件外套给包裹住,他抬头,眼前站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是你报警救的我?”安澜抹了抹被弄脏的脸问。
“你要不要去医院?”少年不答反问,他看出安澜的一丝犹疑,安慰说:“放心,那些警察都是我父亲的手下。我是直接联系了他们,不会有案底,如果你不愿意,他们不会逼你做口供。”
“你父亲也是警察?”
少年点头,扶起安澜:“要是你不想去医院,我可以找医生帮你检查,虽然他们是干法医的,但基本原理也都一样吧。”
安澜忍不住笑了:“谢谢你啊,法医什么的就不必了。我叫安澜,你叫什么?”
少年也冲他笑了笑,那抹笑容青涩、纯净,事隔多年仍旧清晰如昨。少年说:“我叫齐锐。整齐的齐,锐利的锐。”
第40章 流金岁月 40
再次相逢是在郊外的一条小河边,看到那一串闪耀的警灯时,安澜慌忙躲入了树丛间,他又遇上了那个叫齐锐的少年。这一次,他正手握鱼竿站在河边,忽一下就拎上了一条肥美的鲈鱼。
水花溅起,阳光下的齐锐和那晚在街角的他有所不同,他周身仿佛环绕出一种俊朗的光芒,像是一件锐器,不偏不倚地扎中了安澜的心脏。
齐锐侧身,也看到了安澜,他放下竿,走了过来。不知为何,他突然加快了脚步,竟直接奔跑而来,接近身边时,齐锐拽过安澜的手,飞快跑离。
安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跟着夺路而逃,他俩跑了千米之远,藏身在一个狭隘的桥洞里,身体贴着身体,喘息此起彼伏。
安澜的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了,他问:“哎,你干嘛没命地跑?”
“我看到警察了……”齐锐平稳了呼吸道。
“警察怎么了?你爸不还是警察么?”安澜不明就理。
“那些人都是我爸派来盯着我的。”
仅是这一句,安澜就听出了齐锐话里的无奈,他问:“那……你以后也会去当警察吗?”
“应该会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年的安澜玩笑似的开导了齐锐,他说:“没事,我陪你,我去做一个最好的警察,总有一天,我能超过你爸,那样一来,就没人能操控你的意愿了。”
也许齐锐早已忘了那句儿时的承诺,但安澜却真的为了那个单纯的初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付出了惨之又惨的代价。
齐锐注意到了安澜身上的血迹,可看他又没有外伤,便问:“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长长的眼睫微微一颤,安澜垂下眼,并没有隐瞒:“我废了那些畜牲一人一只手,就在小树林后面的那条街。我刚也是看到了警灯,才躲进来的。”
“你一个人干的?”齐锐有些惊讶。
“那些杂碎就是再多一倍的人,也不是我的对手。那天我是被算计了,喝了下过药的水才让他们得了手。”安澜说罢,有些犹豫地问齐锐:“你该不会报警抓我吧?”
齐锐笑得狡黠:“那我得考虑一下。”
考虑的过程来来回回持续了几个月,两个男孩像是有了默契,每个周末都在河边碰面。直到某个周日的早晨,安澜看到了一则新闻——黄江市市长因严重违纪被依法收监,其女在家中割腕自杀。
他联系不上齐锐,便一路飞奔,奔到那条小河旁守株待兔,他相信齐锐一定会来。
天黑的时候,下起了雨,安澜没处可躲,依旧坚持站着,直到有把伞撑在了他的头顶。他转身看到了齐锐,这么多年来,安澜始终无法忘记那一晚,那个少年的眼睛,满是忧伤、疲惫以及说不出的绝望……
安澜想要吻上那双眼睛,结果齐锐却先凑了上来,捧起他的脸颊,压下唇来。气息相融,舌头在唇齿间纠缠,心跳在这一刹那彻底乱了。
“我没办法改变出身,但你别去做警察了,好不好?”
这是齐锐拜托他的第一件事,可他终究没有照做。
记忆里的那个夜晚,暴雨如柱,无星无月。年少的安澜许了个愿,承诺哪怕他这一生和齐锐没有结果,他也要帮他脱离桎梏,帮他过上想要的生活。
愿果然是不能轻易许的,时光飞逝,事到如今,好的向往没能实现,坏的一面却一语成谶。
以状元身份被公安大学录取后,齐锐又一次劝诫他,别进入这个是非混杂的圈子,但他却如一颗璀璨的星辰般盖不住自身的光芒。毕业、内聘、受训、屡立战功……安澜的地位愈发高了,内心似有一个声音正催促他,只有不断向上爬,这样才配得了齐锐。他每一天都渴望见到齐锐,每一次回到黄江,他都要整宿整宿地索取,灵肉相合,纠缠到精疲力竭。
安澜以为凭借他的努力,终有一天,他能成全齐锐,成全自己。他早已瞄准了市特总队长的位置,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然而,齐则央的一纸调令却让所有计划化为泡影,安澜还是要被派去中东维和,他没有红色的血统,没有雄厚的背景,哪怕空有高人数等的才能却仍像鱼肉般任人宰割。
齐锋是新的市特总队长人选,安澜知道只要拿下这个人,他又将成为顺推的不二人选。
怎么拿呢?
被誉为警神的安澜选择了一条最庸俗的路线。在刑侦总队的办公室,他俯下身,埋首在齐锋胯间,用他那条惜字如金的尊贵舌头去取悦一个直男,他的竞争对手。
“锋爷,你答应过我,今晚过后你就让出市特给我。”那双原本孤傲的眼此刻变得楚楚可怜。
齐锋自上往下望着安澜:“你做的这些,小锐他知道吗?”
那个名字让安澜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没法去想,一想就觉得不堪与肮脏。
“你能不能别提他……”
话落的一刹,门突然开了,安澜回过头,瞬间,浑身的血液像都逆流了——门口站着的人正是齐锐!
“市特我可以给你,但你俩的关系也适可而止吧。”齐锋冷漠道,随即坐直身子,拉上裤链,整理好衣装。
安澜的世界整个崩塌了,心跳沉重得像要撞出胸腔。他羞耻万分,无地自容,他不敢看齐锐,他觉得自己那么脏,脏到连望一眼都会玷污了齐锐。
那一晚,在83号值班的秘书还记得南西的教导员突然和总队长干了一架。原本有人要去拉,结果锋爷却把门甩得震天响,大吼说,谁敢进来就毙了谁!
原先,齐锋一直没还手,眼角都给砸开了,始终没吭一声。直到齐锐脱下警服,说不干了,转身要走,他才一把拽住弟弟,反手给了一掴:“你忘了妈是怎么死的吗?啊?!你们以为黄江警界是什么地方?儿女情长,谈情说爱好玩呢?趁早醒醒吧!”
不愿醒的显然不只齐锐一个,高高在上的警神忽然跪下了,安澜深吸了几口气,全然失了往日的沉着,他一开口,声音已哑:“小锐,求你原谅我这一次……”
齐锐不屑:“别说什么原不原谅,你和我已经不是一类人了。怪我不好,我没教会你什么叫作忠诚。”
这句话,安澜记得一字不差,这些年来,它就像刀一样反复凌迟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深入骨髓的感情,齐锐可以毅然决然地收回,曾经相拥入眠的恋人可以行同陌路?
自此以后,齐锐再也没有笑过,他变得像冰山一样难以接近。
直到有一天,安澜驾车巡逻时看见了出警的齐锐,他身边走着一个同样身穿警服的男孩,那个小警察像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喋喋不休,手舞足蹈,仿佛一轮充满能量的太阳。再望齐锐的神情,那是他多年未见的轻松和愉悦。
安澜把车停到路边,闭上眼,调频内幽幽地传来一首歌,旋律哀伤。取代他在齐锐心里地位的人终于出现了,只不过……这个满心伤痕、孑然一身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韩哲斌登机的那一刻,齐晓枫站在机舱口,脸上的笑容突然抽搐了一下。眼见对方面色凝重,好似死了亲妈,齐晓枫暗叫不妙,轻道一声:“欢迎登机。”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不接,小孟关机!你俩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