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箫儿何其无辜啊?!
想到这里,叶承瑜就忍不住拥抱了一下邵闻箫,然后用仅剩的一只手掏出手机,拨通了自己母亲的电话,说明一下这个情况。
就在他结束通话的时候,成叔也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了。他的两只眼睛肿得厉害,一看就是哭过的。
不过这也是难怪,成叔再怎么样,也是跟了那个人几十年了,见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可能一点感受都没有。
“成叔。”
“少爷!叶少,你们来了?快跟我进来吧!先生他……他是睡梦中去的,没有什么痛苦。”
“没有什么痛苦?”叶承瑜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暴戾之气了,“那我们呢?他给我们留下这么多痛苦,这么多烂摊子,自己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了!天底下有这样的人吗?我有时候真想把他摇醒……”
“承瑜,够了。走了。”
“好好好……”虽然叶承瑜还想再劝邵闻箫再多休息一段时间,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快点处理好这件事情。
“唉……”最后他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把邵闻箫扶得稳稳的,带着他往阴森森的停尸间走,一边走一边还嘱咐成叔,“成叔,你那边有没有多余的外套?一会不管多少件,都往箫儿身上套。他刚才发烧了,实在不能再受凉了。”
“什么?!少爷你发烧了?!快让成叔看看严不严重!”说完之后,成叔就直接把他枯瘦的手掌,贴在邵闻箫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兴许是成叔刚从那个地方出来,难免沾上一点寒气,手掌的温度很低,邵闻箫在他贴过来的那一瞬间,轻轻打了一个寒颤,被叶承瑜及时抱住。
叶承瑜见状,二话不说解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就往邵闻箫身上套。成叔一看,也赶紧要脱下自己的外套,但是被邵闻箫制止住了。
“叔你年纪大了,也受不得寒。穿上吧。我年轻,还不至于这么娇弱。”
“说什么呢你?是谁病病殃殃这么长时间,吓我呢?还说这句话……你脸红不?”
邵闻箫瞪了他一眼,警告说,“我现在没力气跟你吵,最好别惹我。”
“……”叶承瑜自觉失言,当下也装起了哑巴,只是低着头扶着人,一步步地往前走。
停尸间很快就到了。
邵闻箫在被人重重包裹之后,最终还是踏进了那个地方,走到了方颐昀的跟前站定。
此前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完全没有想到,他与他的再见,竟然会在这样的场景下。
方颐昀静静地躺在上面,双目紧闭,面色青白得不像样子。经过很长时间病痛的折磨,他的脸颊完全凹陷下去了,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句骷髅,让人想象不到,这个人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成功企业家”。
都过去了。
果然人死了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就都灰飞烟灭了。
“你后悔吗?”他最终还是对着那个人,问出了这句话。只可惜……却永远都得不到回答了。
叶承瑜可不管邵闻箫眼下心里的复杂情绪,他还在一旁催促,“差不多可以了吧?我们出去吧。”
他扶着邵闻箫的胳膊,能感受到,即便被人强行套上了这么多衣服,那个人还是颤抖得厉害。如果不是自己扶着,恐怕就要直接软倒在地上了。
果然还是这里面太冷了……他想。
好在这回,邵闻箫暗中掂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竟然很容易就点头让叶承瑜带着他出去了。
从尸床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都表现得十分正常,但是一旦出了门,他竟然整个人就直接出溜下去了。
幸好叶承瑜在旁边及时托住他。
“怎么了?怎么了?还能撑得住吗?”
“少爷!”
叶承瑜小心地扶着邵闻箫,让他靠在墙上,然后又抬手试了试他身上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邵闻箫的温度好像又升高了。
这得多少度啊?该不会39往上吧?
如果是这样子,那可糟糕了。
“我……”邵闻箫只说了一句,就闭上了嘴,因为他感觉自己确实是撑不住了。于是他就很温顺地任由叶承瑜托着他的两边胳膊,把他带到椅子上又坐下。
第228章 小皮球
“怎么办啊成叔?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人运回去。可是箫儿好像完全走不了路了。”叶承瑜低头看着靠在他肩头,闭着眼睛的邵闻箫,感到非常忧虑。他十分怜惜地摸摸他的脸,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
“箫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说句话好不好?”
“叶少,我看少爷的表情怎么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叶承瑜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他定睛一瞧,果然看到邵闻箫竟然在那一瞬间把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然后他还用手捂着嘴巴,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
叶承瑜暗道一声“不好”,赶紧问道,“箫儿!你该不会是想吐吧?”
话音刚落,邵闻箫已经再也忍不住,直接偏头,吐了一口在地上。他这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当然只能吐出一些黄黄白白的液体。但即使这样,已经足够让叶承瑜心疼老半天了。
叶承瑜一手稳稳扶着邵闻箫,不让他掉下去,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拍抚他的背部,然后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没、没事……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叶承瑜的眼泪是一直不停地掉,他叹气着把邵闻箫重新又搂回怀里,“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曾经跟父亲学过一段时间的叶承瑜自然知道,方颐昀的死,不意味着结束,而意味着开始。紧随而来是大办葬礼,安抚各界人士,以及收拾公司烂摊子。这么连轴转下去,好人尚且都要生病,更何况原本就在休养阶段,还不是特别稳定的邵闻箫呢?
叶承瑜看着这样的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简直被人揉碎成泥,彻底拼不起来了。
“箫儿……箫儿……要不你就不要这么累,把事情都交给我们叶家吧。”
“不行。”
“可是……”
“那个,叶少啊,容叔插个嘴。少爷还真不好不露面。主要是先生身故,这是大事,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名人前往吊唁,届时没个亲人站在旁边答礼的,是不是有些……过不去啊?”
“什么?!”叶承瑜一听到这话,就二度炸毛了,如果不是还搂着邵闻箫,恐怕他能直接站起来指着太平间的门口骂。
“还要站着?还要答礼?给他脸了吗?凭什么让我家箫儿这么累?你也不看看他活着的时候,都做过什么好事?现在死了凭什么还要连累……”
“……够了。”
“箫儿,我……”
“够了。”邵闻箫弯着腰很艰难地说,“死者为大,不要再说了……”
“箫儿,可我就是不想你这么辛苦……”
“我知道!你别说了……几天而已,熬过去就好了。”
“我主要是怕你……”叶承瑜低头看着闭目喘气的邵闻箫,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过了很久之后,他从旁边取过一瓶矿泉水,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喂给他,想让他漱口。
可没想到,邵闻箫现在连水都不能过口,很快又都吐了出来。不过好歹借着这一回,邵闻箫出了一点薄汗,倒把他身上的温度降下了不少,人也松快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一动就很晕,已经可以走了。
但叶承瑜却仍然不放心,多次提出要背邵闻箫,可是都被无情地拒绝了。
“就这么走吧。”邵闻箫一只手搭在叶承瑜的肩膀上,还坐在长椅上喘气,他抬头看着成叔,用虚弱的声音对他说道,“人先留在这里,派几个人守着,千万不要出事。追悼会就定在……三日后。你现在就去发讣告。”
“知道了少爷。少爷……您是担心那两个人……?”
“哪两个人?”叶承瑜插嘴道,“箫儿,你怀疑方沐廉会借这个机会趁机捣乱吗?”
“人都死了,他总要来这里见他最后一面。”
“哈?他不是非亲生的吗?为什么要来见面?况且那老头,不是也把他们母子打得半死吗?”
邵闻箫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弱声说道,“你以为……我说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意思啊?”
“有时候,强烈的恨,与强烈的爱一样,都是值得让一个人冒险的。”
“那他不是也恨你?为此不惜雇凶杀人……”叶承瑜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把邵闻箫抱得更紧了。这段时间他都提心吊胆的,不敢睡得太熟,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睁开眼睛,就怕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慎,而是邵闻箫陷入到危境当中。
幸运的是,这几天下来,非但没有遇见危险,连一点风吹草动都见不到。这也使得他慢慢放松了警惕,如今一听到邵闻箫说的这番话,他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慢慢提了起来。
“箫儿,我跟你说,你这段时间都不要离开我和保镖的视线。真的,这不是开玩笑的。你如果要去哪里,一定要让八个保镖跟着,前面两个,后面两个,左右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