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拍之后,艾长乐和闻卿各自都很专注。什么时候走动位置,什么时候念台词,仿佛是输进电脑里的程序一般,虽然偶尔会报错,但很快就能修复回来,随后一切又恢复平稳的节奏了。
拍到十一点,这一场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镜头了——艾长乐要从原本的座位上起来,慢悠悠走到右前方的琴案,伸手拨两下琴弦。然后说出那句“你若请我跳舞,我便答应你”。
这个走位并不复杂,中间不用卡点,也没有其他演员站着让他绕位,只用保持好演员姿态,跟着镜头的速度一块慢慢走过去就行了。
“只剩最后一个镜头了。”二人都维持着上一个镜头结束时的状态没动。
艾长乐嗯了一声,学着琴楼的强调开口:“许爷,胜负可就看这一回了。”
他还在角色里,没让自己出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琴楼特有的样子。
“好,所有镜头就位,一号打光板往左去一点儿,嗯,对。”
郑巳做了最后的调整,在监视器面前检查了所有镜头的美感和质感,觉得过关了之后拔高声音——
“好的,所有人准备——Action!”
上一次结束的时候,琴楼的唇角噙着自嘲的笑。现在他仍旧这样笑着,然后收回看着闻卿的目光,搭在木椅的扶手上缓缓起身。琴楼走路不似之前他演过的傅子渊,他没有文人的风骨,也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抱负,他只是一个穿梭在下九流地段里的一个卖艺人,一个被喜欢之人伤害的卖艺人。
想到许霆夜居然肯为一个傅子渊低声下气来求他,自嘲的笑渐渐敛去,眼中突而就多了几分凄哀。但他不会让许霆夜看到他落魄的样子,所以这份凄哀在他走到琴案之前转身的时候,立即切换成了往日的疲懒,仿佛什么都握在手中,什么也不追求一般。
接下来就是那句台词了——“你若请我跳舞,我便答应你。”
艾长乐抬了抬下巴,启唇,说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料到的话:
“你若请我蹦迪,我——”
“蹦迪”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紧接着爆出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呐!乐子你也太有才了吧!”
“这么想蹦迪,改天哥带你去啊哈哈哈哈哈......”
他的这次口误来得猝不及防,闻卿立即笑得蹲了下去。他看到闻卿笑了,本来想稳住不笑,因为这样他就赢了。但情绪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他憋了足足1秒,破功了。
“哈哈哈哈哈!完蛋哈哈哈哈......”
连一向严肃的郑巳也笑了出来,单手捏着两侧的太阳穴,笑了好一会儿才说:
“NG,再来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不笑场闻影帝,片场蹦迪艾影迷
第78章
最后那段戏总算有惊无险地拍完了,结束打板的下一刻,艾长乐就犯愁了——说好不笑场,现在两个人都破了功,要怎么算?
“卿哥,咱都笑场了怎么算啊?”
闻卿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脑海里自动就会响起那句“蹦迪”,才忍住的肩膀就又开始抖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还在笑,但艾长乐的劲头已经过了,现在正在为宝贵的一块钱跟闻卿据理力争,这严肃又不容置喙的表情,马上去隔壁剧组演数学教授都没问题。
“哎呀,我跟你说正经的。那,那我说错台词的那一下又不是笑场,不可以算我主动犯规哈。”
然而闻卿还在笑。
艾长乐不乐意地努起嘴,嘀咕道:“之前说得那么轻松,还说什么零出错呢结果连情绪都管理不好真是的......”
闻卿听到他的埋怨,凑到他面前,低声道:“现在收工了,在你面前都要管理情绪我岂不是活得很累?”
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已经超越了正常同事之间的个人距离。艾长乐连忙后退一步:
“我也累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天知道美色当前,他忍住不冲上去扑倒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也是,两个人一起的话,就不觉得辛苦了。”闻卿不逗他了,掏出手机,“刚才的打赌我们都输了,互相给对方转一块钱吧。”
艾长乐一算这一出一进的好像对他的资产没什么影响,问:“有必要吗?”
“当然。”闻卿振振有词,“我转给你,是支付我输掉的赌注。你转给我,是你输掉的。虽然财产上没有变动,但正负相抵,跟一尘不变还是不一样的。”
“也是。”艾长乐也从双肩包的内层摸出手机,他们支付的是各自笑场的赌注,虽然资产的数字没有意义,但故事有。
负责拍花絮的摄像把这一段记录了下来,当然,他还不知道二人的关系,给这段视频计划的主题是“打赌不笑场结果输给蹦迪的许爷和琴楼”。光是这么写,就足以体现出两个演员的可爱之处了。
下午和晚上的戏依照日程表进行着,由于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NG次数相当少,所以把剧组的进度往前拉了一些。
“今天状态不错。”中场休息的时候,郑巳对一旁的导演助理说。
助理也点头:“艾长乐跟闻卿一起演戏的时候状态都比平时好,果然有好演员带着就是不一样。”
郑巳若有所思——如果艾长乐想走得更远,只靠闻卿是不行的。他需要发展成闻卿不在的时候,依然能拿出这么好的状态来。
他翻了一下日程表,刚好,有一段艾长乐的单人特写。
“艾长乐,过来。”他朝正在顺台词的人招手。
艾长乐放下剧本,小跑着赶过来:“郑导。”
郑巳让他坐在助理的凳子上,“待会儿这段戏,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有的地方还要再设计一下。”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演?”
艾长乐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嗯......这段戏的基调比较悲情。是琴楼说动了大军阀,把傅子渊放出来了。但是许霆夜看到傅子渊浑身是伤,向他匆匆道了一声谢之后就抱着傅子渊走了。他就站在高楼上看着他离开,暗自神伤。”
“嗯,说下去。”
“我一开始想的是,应该选择默默流泪的方式,就是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动不动,眼泪自己流下来的样子。但是我刚刚觉得这样好像不怎么行,因为他虽然很伤心,但他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不会在人前哭,也不想承认自己败给了傅子渊。”
“对,没错。琴楼是在丝竹居长大的,从小见惯了人情冷暖,知道示弱只在恩客面前有用,在真正有血有肉的人面前是驳不倒同情的。你最后想怎么演?”
“我想,在刚开始伤心的时候,还是得哭的。就是不放声哭出来,只是红眼睛,等眼泪快留下来的时候,就低头用手巾擦一下衣服上的灰,实际上是掩盖落泪的事实。等再抬头的时候脸上跟刚才一样,不会出现泪痕,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知道他哭过。”
这个演法很新颖,既把琴楼这个角色独有的特点演出来了,又能使这个角色更加立体。
“好,就按你说的这么演。”郑巳点头,充分肯定了他的创作能力,“待会儿过去看下打光,虽然是晚上,但是那滴眼泪是这段戏的重点,必须拍清楚。”
“嗯,好!”
“但是,有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
“郑导你说。”
“这段戏,没有闻卿。”
艾长乐讶异:“可他不要演抱着傅子渊离开的镜头吗?”
他还想看着闻卿的背影,想象他抱着另外一个男人离开他,从而锤炼自己的情绪。
“我说了,这是你的特写。到时候会有两台摄影机放在你面前,你面对的是打光板,收声筒,摄影机,以及举着这些东西的工作人员。但是你要想象你面前空无一人,只有越走越远的许霆夜,同时完成表演,这个你能做到么?”
越是高难度的镜头,越是能磨练演员。郑巳看出他是一个很不错的苗子,所以愿意在开拍之前开导他这么多。
“艾长乐,我知道,有闻卿在的时候,你的状态会好很多。但是演员的路很长,往后你们不可能每场戏都在一起拍,你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演员和各种各样被设备包围的情况。你明白我意思吗?”
他的话鞭辟入里,给艾长乐敲了一记沉重的响钟。连艾长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他现在拍戏已经开始依赖闻卿了。这个牵挂着他所有感情的男人,被他当成一个“情绪制造机”,伤心悲痛是他,欢喜无邪也是他。只要看着闻卿,他的情绪会来得很快。
但正如郑巳说的那样,如果想走得更远,不能对任何一个人产生情绪依赖。
“好,郑导,我会努力去演的,谢谢您。”
那场戏开拍的时候,闻卿被导演助理叫到一旁去核对明天的日程了。这种事一般找演员助理就行,但现在找了他本人,显然另有目的。
他看了眼郑巳,对方冲他点了一下头,示意他离开。又看向被设备团团围住的艾长乐,这人正低头调整着情绪,十分认真,丝毫没有像白天那样依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