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泽没听清后面几个字,凑近了点:“ 我什么?”
吴离垂眸,伸手把他近在咫尺的脑袋糊下去,翻了身背对着他:
“没什么,我说我没有和谁谈过恋爱,都只是同学关系。”
.......
月色高悬,杨泽趴在床上紧依吴离,爪子自然而然搭在他肚子上,睡得香甜。
而吴离在被这人几次搭身惊醒后,彻底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很少有心事的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思绪萦怀,难以入眠的感觉。
睡前,杨娟和丈夫说着体己话,聊了一会聊到两个孩子身上。
“要不要给他们送点东西?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他们晚上睡觉冷不冷。”
吴天雄头枕着胳膊,把人揽进怀里,安抚的拍拍她后背:“不用,要真冷会打电话回来的。”
杨娟仰头看他:“你真不担心他俩?”
吴天雄沉默一会,伸手摸摸她脑袋:“时候不早了,睡吧。”
第19章 第十九只蚂蚁、被人坑了
当餐厅服务员,工作说苦也苦,一旦适应了似乎也就那么回事了。
这天中午,阴沉了几天的天空终于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下雨本就潮湿阴冷,又是寒冬腊月,这些湿冷便连连加倍,直冻的地上的水渍结了薄薄的冰。
下午两点多,小雨变成小雪,又逛起了风,街上偶尔几个行人裹得紧紧地急色匆匆的赶路,一个脚踩长靴的女人牵着小孩从超市出来,她一手牵孩子,一手提着吃食,没注意脚下的路,“噗嗤”一脚踩到雨水和雪水交杂的泥水渍,被脏水浇了一裤子。
“啧,这什么鬼天气。”女人糟心的看了眼身上的泥点,嘴上嘀咕骂了几句,牵紧儿子的手急匆匆走了。
大家都窝在家里不出来,餐馆里自然也没什么人。
吴离忙忙碌碌了这么几天,今天难得得了空,他一手握着热水杯,静静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雪景。
烫伤膏抹着效果很好,他左手上的血泡已经基本消了,结了痂,好了许多。
雪下了有一会了,街上的绿化带和人行道上渐渐积了层白。
店里暖气烧的正旺,暖融融的,胖厨子上三楼找老板去了,其余几个人窝在大厅,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
没人说话,餐厅里难得静谧一片。
杨泽窝在墙角睡觉,其实也不算困,只是没事干而已。
吴离在旁边推推他:“今天几号?”
“腊月二十五。”杨泽脑袋换了个方向,面对着他。
二十五,今年没有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大年三十,所以再有四天就可以回去了,吴离压低声音道:“大年初一你就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
杨泽睁开了眼睛。
吴离低垂着眼,正轻轻吹着手中的热茶,他睫毛轻颤,嘴唇微哈着气,搅动的黄绿色的叶子浮浮沉沉。
热气晕散开来,温和了他的轮廓,柔和了他的眉眼。
这家伙对他比以前亲昵了好多,杨泽如是想到。
以前两人关系也还凑合,但也只是凑合,即使每晚相伴回家的那段日子,两人的关系也算不上亲密。
问题不在杨泽,而在吴离身上,杨泽是个活泼跳脱性子,和谁都聊得来玩得开。但吴离不一样,若是以前杨泽会觉得这人的冷大多是装逼成份,但接触了这么久以后,他越发觉得,吴离性格是真冷,虽不如那些小说里清冷美人那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但仍比寻常人要冷淡上许多。
他不喜与人交际,也不耐烦交际,整个就是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人,不想让别人进入他的世界,也不想进入别人的世界。
他只关心他在乎的人,他在乎的事。
妥妥的高冷之花。
就连杨泽自己都不清楚,他在这人眼里的地位怎么就从“天天见面”变成了“有点亲密”。
不过也能猜到原因,大概率和自己陪他来这里受社会教育有关。
这人就是再冷清,到底也才十六岁,年纪小没什么社会经验,又自尊心极高,在家里时,吴叔对他耐心疼爱,来到这里没人疼不说,天天被人训,被翻白眼,被穿小鞋,虽嘴上不说,但杨泽却知道他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而自己明明是被连累来的,却也没朝他发火发脾气,两人一块挨胖厨子的训,一块吃不上菜,一块缩在同个被窝里背靠背取暖,俨然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至此,这高冷之花总算愿意敞开心扉,把他当成了真正的自己人。
可叹他杨泽堂堂大好男儿,先是被冷漠无视,后来被划为可有可无的一家人,再到现在的自己人。披荆斩棘一路踏血而来,总算在这人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真真太不容易了!
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而且这可是睡出来的革命友谊啊,瞧瞧,现在坐也要坐在一起,和他说着悄悄话,多黏糊,杨泽在心里感慨万千。
坚持睡一个被窝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睡什么?”吴离扭头看他。
杨泽没防备把心里话给秃噜了出来,若无其事的直起身笑笑:“没,没什么,我是说你大年初一的懒觉不一定睡的成。”
“...为什么?”
原不想打击他的,但既是开了这个口,杨泽索性把话直接挑明了:“叔为什么送你来这,目的不用我和你重复吧?”
吴离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杨泽指尖在桌上点了点,轻声道:“我看吴叔这次是铁了心,听我妈说他已经给你开始留意超市的招工情况了,说你若仍执迷不悟,大年初一清早就给你送去当收银员,而且.......”他说到这里一顿,喉结滚动了下,看了看后面,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的交谈,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叔还打算让你休学一学期,去建筑工地搬砖。”
他这话音一落,吴离的视线猝然冷厉了下来。
杨泽摊摊手,一脸的无辜:“你别瞪我啊,这又不是我决定的。”
吴离一言不发的瞪着他,那眼神简直像刀子,想瞬间把杨泽切成碎片,下油锅。
杨泽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怕死的笑了笑:“原来你听到了啊,好吧,我是和我妈打电话时提了这么个小建议,不过我劝你可得想好了,你还比我大,若是真休学了,明年我可就上高二了,而你...哼哼。”
吴离气的咬了咬牙,低声怒道:“杨泽!”
杨泽像是半点不惧他,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噙着笑,眯着眼睛唤他:“小学弟?”
吴离气的拍桌而起就想揍他,岂料惹事的人滑的和泥鳅一样,见势不妙,闪身溜了。
白天一天都没什么客人,到了傍晚时分店里才陆陆续续来了几桌,吴离端着刚出锅的菜放在门口处那桌客人桌上,返身往回走,有人出声拦住了他。
“喂,服务员。”
吴离停下步子倒了回去:“你好。”
吃饭的是两个中年男人,其中瘦瘦弱弱,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手拿筷子从桌上的辣子鸡丁里夹出根头发来,沉着脸问:“这就是你们炒的菜?还有头发!”
店里其余客人被这边的动静惊动,齐齐看了过来。
吴离看了看那根短发,黑色,微卷。
他摇摇头,礼貌道:“抱歉,我们厨师做饭都戴着卫生帽,不会让头发掉下来的。”
说完还贴心的指了指厨房窗口,示意顾客可以自己看。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两个厨子各个身穿白褂,头戴卫生帽忙碌的身影。
他这话说的礼貌,但暗含的意思却显而易见。
那不是厨师的头发,是你自己的,至于是不小心掉进去的,还是故意的......不得而知。
眼镜男又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闻言直接怒了:“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自己放进去的头发呗?”
吴离面无表情的看他。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眼镜男看他不言语,顿时更气了,伸手指着吴离的满头墨发道:“不是厨子的头发就是你的,这菜是你端过来的,肯定是你掉的头发!”
吴离在心里吃惊,他摇头:“我不掉头发。”他发质好的洗一次头都不一定能掉两根。
说完看了看眼镜男堪忧的发际线,眼波流动。
眼镜男都快被他看的气死了,他烦躁的抚了把自己的大背头,喝道:“别看我头发,这就是你们掉的,你就说怎么办吧!吃饭吃出个头发来,你们平日里卫生怎么搞的,恶心死了!”
吴离看了眼两人桌上几乎要吃光的菜盘,又看了同桌的另一个男人。
男人长得黝黑,低头喝茶水,不看他。
吴离抿抿唇,目光落回到眼镜男身上:“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怎么办?”眼镜男眼珠子转了几下,似是思考在思考,随后气焰更加嚣张起来,“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告诉你,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和你们没完!”
吴离再次抿抿唇,说法?明显就是你自己放的头发,还管我要说法?他实在是很想揍人,但顾忌着店里的规矩,只能求助的看向厨房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