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至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方知意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我又睡着了?”
“对,先别着急起来。”方知意看宋至诚用手撑着就要直起身,连忙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你有低血糖,等缓过这一阵再说。”
“你怎么知道?”
“傻瓜,今天你昏迷的时候,是我去听医生的嘱咐的。好家伙,这一身的毛病。虽然都不大吧,可是发作起来也能要人命。你呀,以后不能再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嗯,我会注意的。”
“又是只有有这么一句话。”方知意十分嫌弃地撇撇嘴,似乎不是很相信他说的话。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陪你上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事实上,他要好好消化今天所发现的一切,暂时不想看到方知意。
“那好吧,我看着你上去。”方知意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握住宋至诚冰凉的手,眼神温柔,似乎真的是有在想好好扮养好一个好男友的角色。
那眼神,看得宋至诚心口一热,忙狼狈地再次移开视线。他打开车门,匆匆地对他道了一声别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知意一直坐在驾驶室,通过降下来的车窗,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黑暗中,才又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来日方长,我们再会。
第二天,宋至诚没去上班,而是把自己闷在家里睡了个昏天地暗。他本就是个心事极重的人,昨夜又突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并且没法跟任何人吐露心声,这么一来,当然会受不了。
但就在他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时候,方知意却没闲着。他一大早就去执行司了解一些情况。
昨夜他回到家里,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陈心葵撞死在狱中的时候,他还不相信。结果没半个小时,边南朝也亲自打电话来,证实了这个说法。
陈心葵死了,只有可能是罗青下的手,或许这其中还有宋时的影子。
不,这个想法在方知意的脑海里,只出现过一瞬间,马上就被他否决了。
以宋州长的老谋深算,压根不可能会在这个重要关口做出容易落人把柄的事情。
那么就是罗青的自作主张了。可是他为什么没跟自己说呢?看来,也不是很信任自己。
此时的方知意正坐在司长办公室,慢悠悠地喝着茶,他的脑海,已经跟走马灯似的,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但面上依然一派平静。
他在等边南朝忙完过来,和他说一些事情。
但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两个小时,他来这里等了有足足两个小时。可是,期间除了小妹进来倒水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人搭理过自己。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
就在他实在忍受不了,站起来打算推门走出去的时候,门就从外面开了。
“哎呀!老弟啊,实在对不住,临时处理了一桩抢劫杀人案,让你久等了。”
“啊,没事没事,边司长日理万机,我等是应该的。对了,我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
“陈心葵,对吧?”
“对。边司长,对于她的死因,你们这边查明了吗?真的只是自杀这么简单?”
“……”边南朝回头看了看门外,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经过之后,就随手把门关了。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但我们对外只能这么说。老弟啊,哥当你是自己人,也不怕跟你露个底。”
第80章 无法抽身(3064)
“嗯?”方知意装作很疑惑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被边南朝搂着,顺着他的步伐重新回到椅子面前坐下,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边南朝身上的气味,熏得他头晕目眩的。他想站起来,但又被他一把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边司长,你想对我说什么?”
“这个女人的伏法,虽然你有出一份力,但是同时你也捅了一个大篓子。”
“什么篓子?”
“唉,你自己看看吧。”然后,边南朝就扔了一个什么东西给他。
方知意慌忙结果,发现这个一块脏布,仔细一瞧,似乎是从囚服上撕下来的。那上面写了几个血字,字字触目惊心。方知意只看了一眼,就把布给掩盖了起来。
“老弟,她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方知意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他的脸色灰败,嘴唇徒劳地抖动了几下,半晌才缓缓开口,“老哥,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怎么会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当然清楚你的为人。否则,又怎么会第一时间拿来给你看?”
“大哥,多谢你这么信任我。日后你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老弟,不用说日后了,大哥我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你也知道,我还差一个足够份量的案件就能晋升,可是就一直卡在这个点上。”
“我知道了。”方知意的眸色闪了闪,他觉得,只要不是那件事,一切都好办。
边南朝曾经找过方知意让他收集自己竞争对手向上级行贿的证据,不过,他倒是忙了一个多月,一无所获。
此时的方知意真怕边南朝不死心,重新提到这件事,那可就真把自己逼到刀尖上了。
因为他知道,边南朝一旦认真了,那这证据无论如何都要出来,到时候就少不得要帮他做假证据。那他们两个,就真的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这并不是方知意想要的结果,但此时的他,却已经在这个漩涡里陷得太深了,想彻底抽身,已经不太容易了。
“那老弟,你现在手头有大案子没有?”
“有,但是大哥……”方知意下意识地把手上的布条攥得更紧了,他想,是时候拉更多的人下水了,便说,“大哥,你知道景忝吗?”
“当然知道,这位在州院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看他的脸色。当然,在权势方面,还是比不上宋州长。这州院啊,都快成了宋州长的一言堂了。”
“宋州长能力卓绝,手腕强硬又能服众,理应如此。”
“哈哈。”边南朝只是干笑了一下,并不接他的话,转而说起,“老弟,你突然提起景忝,是有什么用意?”
“用意当然有。”方知意抬头,缓缓地笑了一下,“不如就把他变成大哥你晋升路上的垫脚石,如何?”
“你说什么?!”边南朝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他狠狠盯着方知意,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小老弟,你这……是不是玩得太大了一点?”
“事情是这样的边大哥,景忝的儿子在别的地方犯事了,请我过去辩护,但他终归是云昌州的人,所以你看可不可以跟上头打个报告,把他转来我们司,我好收集证据。”
“你想怎么做?”
“败诉。”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据我所知,儿子是他的全部,一旦败诉,他必然不会接受自己的掌上明珠要在监狱里待上十几年的事实。因此,他就会情急之下,放下更大的错误。到时候,就是我们的好机会了。”
“……”边南朝听了这番话之后,沉思了很久,最后也缓缓地笑了。
“老弟,大恩不言谢。你放心吧,等大哥换了岗位,也还是会罩着你的。”
“那知意就在这里先谢过边大哥了。”
“好说好说。这血书……”
“……”
“你就带回去吧。放心,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看过。”
“……”方知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他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我们就……再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从执行司出来之后,方知意抬头望望天空,不想却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他不得已抬手遮挡一下。
他心想,今天的天气还真是不错,只不过再怎么阳光明媚,也驱散不了他心底的寒凉。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彻底堕落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看不起的人。这样的他,大概只适合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而没有资格追求所谓的幸福。
方知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放弃那个计划,从此离宋至诚远远的。但他却也清楚地知道,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就算自己一时心软不把宋至诚拖下水,等到宋时出事那天,他也必然会受到波及的。
要怪就怪,他有一个那样的爹。
对,不怪他。方知意不断地在心中催眠自己,然后大步融入人流之中。
……
宋至诚还在睡,他现在陷入到一个梦魇中醒不过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因此,方知意打的电话,很多都没有听见,气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在墙上摔了个粉碎。
方知意没想到,这个宋至诚如此经受不住打击,同时,他的心里又有一点隐秘的担心,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哪里知道,宋至诚的精神,其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只差一个契机,就要彻底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