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成不打算把一生的心血搞成一个家族企业。大夏总是个很传统的工科直男,向往实业救国实业兴国,等他退休,很大可能直接把公司捐给国家。
出租车停在一片安静的洋房小区外,夏星遥这才给妈妈打电话。
他怕他妈用学习为借口不让他来。
果然,在电话里季雅雅一下就拔高了声音:“——什么?你在哪儿呢?”
“我在小区外。”
季雅雅:“你……你还不敢进来,是怕挨揍吗?还不进来。”
语音里还有些忙忙碌碌的声音,“谁呀……?遥遥来啦?”
“怎么不提前说声,快做点夜宵——”
夏星遥还记得小时候外公跟外婆是住在海边的老房子里的,那栋房子刷了蓝色的墙漆,有一个特别大的可以看海的阳台,阳台上还种了许多茉莉花,放了一个垫得像猫窝一样柔软的吊篮,夏天的时候可以在那里睡午觉,很舒服。
后来外公外婆人老了,有点儿风湿,就搬到了市区里的房子里了,就是眼前这栋三层的小别墅。外边的花园里种了茉莉花和栀子花,不过现在不是开花时节。墙根栽的鼠尾草和迷迭香闻起来有股清香,围墙上爬的月季开了几大朵,冬青树鲜红可爱的果子也缀在枝头,十分温馨。
夏星遥太喜欢外公这里了。
妈妈推着外婆的轮椅,站在家门外等他。夏星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在外婆面前蹲下,笑起来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外婆。”
外婆摸了摸他的脸,眯着眼睛笑:“遥遥啊。”
“外婆,你身体好么?”
“好,好——不是什么大事。是你妈,她自己紧张,我都说了没什么大事啦。”
外面露水重,妈妈把外婆的轮椅推进客厅,夏星遥蹲在玄关换鞋,坐在客厅的外公就扬起声音喊他:“夏星遥。”
夏星遥飞快跑过去,给老人家卖萌:“外公。”
外公本来板着个脸,生气夏星遥居然不通知一声就跑回来了,连学习都不要了。可是看见外孙这么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脑袋,声音一下软了:“吃晚饭没?”
夏星遥连忙抱怨:“飞机餐不好吃,就吃了一点,好饿。”
外公哼了一声,起身嘟囔说:“那我给你下点面吃,葱油面,凑合吃点儿。”
家里有一位住家阿姨,但是为唯一的外孙下厨,季鹤岭是肯定不会假手他人的。
夏星遥乖巧地笑:“好。”
外婆坐在轮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在外婆面前蹲下,眼睛明亮:“外婆,你能跟我说说到底严重不严重吗?”
外婆慢慢地说:“老啦,老了就都有这样的病,不严重呢,还能活很久。我啊,还要等我们遥遥也生个小重孙,我才会放心呢。”
季雅雅在旁边笑着没说话。
夏星遥耳边忽然一阵嗡鸣。
外婆要的重孙,他会有么?
他一瞬间有点喘不上气,下意识笑起来,亲近依赖地把脑袋伏在外婆的膝盖上,闭上了眼睛,挡住许多的担忧和恐慌。
有许多勇气给了他力量,也有许多温暖,让他不太敢轻易放手。
第53章 煽情
吴辙第一次感觉床的另一边空空落落的。
明明就在一个月前, 他一个人睡也挺适合的。但现在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他躺在床上玩了半小时手机,果断给微信置顶的“夏夏”发了条骚扰信息。
他对夏星遥的微信备注,从“XXY”变成“夏星遥”变成“遥遥”再变成夏夏, 几经波折, 终于定格。
-在?老子想你了
夏星遥回得不快, 吴辙盯着手机看了十分钟, 没得到回复, 有了一种独守空闺的□□感。他正准备哀怨地打字控诉夏星遥,忽然见“夏夏”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结果输入了五分钟, “对方正在输入”跟“夏夏”来回跳转, 最后忽然跟泄气了似的, 恢复了平静。
吴辙:?
吴辙纳闷地问:
-为什么不说话?
-是外婆身体问题很严重吗?
-夏星遥,你别吓我,你说话
夏星遥打着九宫格,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按:
-没
-就是有点累
吴辙以为他是赶路有点累, 非常善解人意地发来了摸头表情:
-那你早点睡
没过多久,吴辙又发来了一张资料的截图。摊在书桌上的一大堆资料, 吴辙密密麻麻地写完了,在高兴地邀功:
-这次进不了前十, 下次肯定能进, 遥遥,你等我
夏星遥握着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这是外公外婆单独留给他的房间, 书架上摆着初三那年他在海边捡来的一大堆小贝壳,百叶窗上挂着蓝色的风铃,还有一个羽毛已经脱落的捕梦网。床单是浅蓝色的, 刚晒过,又软又香。
他的童年十分幸福,爷爷奶奶爱他把他视作眼珠,外公外婆也非常精心的教育他、培养他。他至今仍然能记起,小时候自己因为淘气惹妈妈生气,妈妈用藤条抽了自己的腿几下,都没破皮,奶奶看着自己直掉眼泪。外公这边也是,他去海边游泳呛水了,外公这样庄重的知识分子,一个人躲在阁楼里流眼泪。
那么多人爱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到底对不对得起他们。
他真的喜欢吴辙。
可是吴辙是男生。
*
外婆身体还好,可能过段时间要做一个小的心脏手术,不是什么大问题。比起自己正高考的儿子,季雅雅更不放心自己的老母亲,由于有隔壁邻居吴辙自理能力良好的对比,十分放心夏星遥也一个人住。
不过她仔细思考了之后,还是准备给夏星遥找一个保姆阿姨,可以做午饭那种。
因为她知道吴辙的阿姨是不做饭的。
这种事情都留给大人操心,夏星遥不想这些,第二天下午又是三个小时的飞机飞回了景州。晚自习他给何若冰请了个假,光明正大地翘掉了。
他绕着金雅湖一圈一圈地散步。
他想了很多东西,理智,感情,亲情……
性别。
有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属不属于天生的,可能是吧,他查了一些资料,说男性这种情况大多数是天生的,基因决定的。但他不能确定,因为长这么大,十七岁快十八岁,他只喜欢过一个人,而且是很自然很水到渠成的喜欢,与性别无关。
在金雅湖走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吴辙发来的微信,可怜巴巴的:
-夏星遥,你怎么没来上晚自习啊?
-[可怜][可怜][月亮]
夏星遥吸了口气,找了张长椅坐下,慢慢打字回他:
-我飞机晚了一点,就懒得去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可怜]
夏星遥:
-有话说话,干嘛发可怜表情?你想干嘛?
吴辙两只手放在桌肚里飞快打字:
-我好想你
夏星遥:
-………………你清醒点?
-哥,我们就一天不到没见
吴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在家吗,我现在回来
夏星遥的手指顿了顿,轻轻地敲键盘:
-我在外面逛,你好好自习吧
过了一会儿,心里的软弱支撑不住了,他叹着气,又打字:
-我在金雅湖散步,辙哥
-你来找我好不好
吴辙收到后面两条信息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并不像夏星遥会说的话。夏星遥太少示弱了,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乖乖地坐在那里,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猫。说这种话,吴辙立刻感觉到是不是他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比如外婆的病很严重。
他心里紧张起来,快速收拾了一下东西,光明正大地离开了教室。甚至不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动静引得前面的同学频频看过来。
他在金雅湖旁边找到了正低头坐在长椅上的夏星遥。侧脸苍白如雪,在灯下静默着,如同安静庄重的浮雕画。
他抿了抿唇,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腿边蹲下,抬起头低声问:“怎么了?”
夏星遥吸了口气,没吭声。
吴辙柔声问:“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夏星遥慢慢地摇头。
“那怎么了?你这么不高兴。”
夏星遥缓缓地弓起背来,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辙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吴辙的心脏一瞬间被揪紧了:“你说哪样?”
“这样。”夏星遥定定地看着他,手指在两个人之间比了一下,嘴唇苍白,“谈恋爱。”
吴辙脸色一变,有些阴沉:“你说清楚,你想说什么?”
“我……”夏星遥伸手去揉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他的眼睛带上了眼泪,看着吴辙表情有些脆弱,“我不知道……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吴辙坐到他旁边,握住他的下臂,把他的手拢到自己怀里,声音很静:“夏星遥,你是不是想跟我分……”他换了个词,“想跟我分开。”
夏星遥看着他:“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问这种话?”
夏星遥轻声说:“因为……我们都是男的,我们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