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几人围着苏焰聊了大概五分钟。常樾寻到机会,立刻转移话题:“好了,你们快给外公过生日吧,待会回来注意安全,这边下了雨,地上都是水。”
“别担心,如果下大雨,我们明早回去就行,”陆禹说,“不闹你俩了,这不都快上课了吧,快得赶紧出门了......”
上课?
上课!
常樾一看时间,还有八分钟就上课了。他下意识蹦了起来,“要迟到了!”
“把衣服穿上,”苏焰见他一下就要冲出去,把他拉了回来,“外面冷。”
常樾三两下穿好,跑去门口换鞋,越慌越忙,直到苏焰拿了手机,快速走过来,利落换了鞋,他也才换好。
俩人拿了伞,关门出去。
外面雨竟然还没停,反而比来时还大了些。
常樾担心迟到,但顾及天色暗地上滑,又担心苏焰的脚伤,自我纠结了一小会,沉痛选择了迟到。
他上学从未迟到的记录就要破了。
苏焰看着常樾,不禁也被带着急了些。
周围的雨幕被俩人头上的黑伞撑开了一小片比暮色还安全的空间,他忍不住揉了揉常樾因为仔细看路而有些低垂的后脑勺,“别急,我脚有些不舒服,你帮我撑伞,迟到几分钟不会有事的。”
常樾听到苏焰给他的开脱,反应了几秒明白,有些郁闷,“我不是怕被骂。”
“我知道。”
雨水嘀嗒在伞上,伞下依稀传来四周人流奔走呼喊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入不到耳里。常樾雷达又激活了,再次察觉到了苏焰话里的口吻,但又有些模糊,十分想弄明白。
“......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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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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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常樾无法不敏感,他从小都是敏感过来的。
他期待着苏焰说什么,但如果苏焰说的是别的,他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毕竟已经习惯了。
“说了不喜欢吃糖怎么还吃。”这种一概而论的声讨,他从小时候起就耳濡目染,那时候心智未全,又特别没安全感,受到的伤害其实还挺大的,所以即使到了现在,很多事情他也忘不掉。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句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并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有也只是少数。所以刚开始怎么样,三四年、七八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差不多还是那样。
“你外公外婆老了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你不是不喜欢爸爸吗?那你妈妈结婚了你怎么办呀?”
......
常樾从记事起就听着这些问题长大,算是家庭便饭。即时八岁那年他换了个环境生活,面对的依旧是换汤不换药的问题。
“你不是害羞吗?为什么还会上台表演?”
“你不是不喜欢吃糖吗?为什么还吃?”
......
八岁前觉得委屈,起码还能跟外公外婆偶尔撒娇,但后面就没地方了,只能自己化解,化解不了就随着时间的转化悄然堆成了心里走向未知地点的小道。
“不喜欢吃糖就绝对不能吃糖。”这句日渐形成的话让常樾在一段时间里很偏执,可是再大一点的时候,他又发现周围人自始至终都在言行相诡。
这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虚伪至极。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他觉得很累。那时候他选择了忽视自我、忽视一切,分明置身喧嚣却总是神游天外。
有段时间他坐在教室里,听到别人谈论学习、考试成绩,明明只是学生的分内之事,他却觉得遥不可及......
......
小时候的不幸,不可能因为别人无关紧要的几句安慰就真的放下。心中牢笼里孤独的困兽,非得尝试与世界脱节,去踩踩世间边缘的悍戾刀尖,还要抢在命悬一线之际了悟世界中心的善意,才甘愿放下过往种种。
所谓的向死而生。
即使这种方法有诸多诟病,后遗症也不少。但当面对的是被定义为“无伤大雅”的“童言无忌”,孤立无援的状态,也只好选择这种解决方法。
苏焰的声音清润带些低哑,碰撞着雨滴拍打伞面的啪嗒声,清楚又不突兀。
“就是不想迟到而已,我也是。”
常樾不管表现得多冷漠,心中的希冀从未断流,只是藏得很好。他刚刚就是好奇,被某种隐隐约约的念想勾的,完全没想到苏焰的答案会是这样。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这句话恰到好处。
排他的思绪里突然被注入了潺潺汩汩的暖流,悄无声息地就在心田漾开了。
“没错!”常樾急忙止住了要上扬的嘴角,“你不愧是学霸。”
还是没忍住。
苏焰低着眼看马路,心神都放在左边,看到他这么雀跃,还说了赞美的话,忍不住把他的脸捧了过来,还揉了揉,“别学李医生说话啊,他那人可腹黑了。”
“你怎么动噗动就——!”常樾听到自己破音,急忙把他的手扯了开,热气上头,反倒不好追究了。
他只好揉了揉脸,咕哝道:“李医生哪里腹黑了?”
“看着就很腹黑。”
“下面那两个还在优哉游哉动手动脚的同学,你们哪个班的?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啊!我看你们迟不迟到!”
常樾刚和苏焰刚挤着进校门,一道震耳欲聋的喊声夹杂着威严破开雨幕在耳边炸响。常樾手里的伞往后一倾,教导主任出现在了台阶上方。
周围听见这道气势汹汹喊声的都下意识加快速度往上爬,而常樾下意识把伞放低遮住脸,紧张询问苏焰怎么办。
“别慌。”
苏焰手往常樾肩上一搂,立刻开始装瘸,俩人磕磕绊绊爬了上去,才走了一半路铃声就响了。
教导主任开始训斥人。
苏焰整个儿挂在常樾身上,虽然他挂得很有技巧,还能让常樾感觉到某个动作间是被拉着往上走的,但距离太近了,走着也累。
快到最上面时常樾已经累死了,还因为没跟人这么长时间靠近过而脑热,根本顾不上担心教导主任是全校最凶残的人。他们走在最后面,眼下倒数第二慢的学生哆嗦着被训斥了一会,已经跑远了。
教导主任手里提着强力手电筒,一甩一甩的,几步踱多来就要朝他们劈头盖脸训上一顿。
常樾被光线闪到,下意识侧过头,伞面高了些,苏焰轮廓一现,教导主任生生改了口:“原来是苏焰同学啊,怎么,脚还没好?”
“蒋老师好。”苏焰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待定从容地打了声招呼。
他拍了拍常樾肩膀,后者立马跟着问好。
“嗯。”主任点了点头,关掉了手电筒,手往身后放,眼睛来回看着他们,但大多时候都看着苏焰。
被教导主任眼光一扫,常樾下意识想往苏焰身后躲,但他忍了。
“我脚还没好全,”苏焰说,“最近下雨,有些难受,所以刚才又去了李知行医生那里检查,挤着时间过来的,没想到还是迟到了,抱歉。”
教导主任这下完全松动了,“嗯,情有可原!快点去教室吧。”
“谢谢老师,”苏焰说,“您也辛苦了。”
教导主任又朝常樾看了过来,常樾赶紧照搬苏焰的话,主任听完点点头,提着手光的手一摆,俩人赶紧溜了。
“感觉怎么样?”
苏焰放开了搂着常樾肩膀的手,接过伞拿着,在问常樾迟到被抓包的感受,毕竟是第一次。
“......不怎么样,下次还是不要迟到了。”
苏焰饶有兴趣地拨弄常樾收伞时被雨水溅到的额发,答应了,“好。”
走廊边隐约能听见774班的吵闹声。
知道老师不在,常樾松了口气。他刚要跟往右拐的苏焰道别,转头就看到了高雄。
高雄站在苏焰后面,他没看到,推了推常樾,“回教室吧,外边冷。”
常樾看了苏焰一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提示,胡乱点了头,赶紧溜了。
苏焰看着他,抓了抓头发,回头差点就跟高雄来了个亲密拥抱。
“迟到了五分钟。”高雄看到苏焰要开口解释,继续道:“下不为例。”
“行,”苏焰笑了笑,“我保证。”
自从体育课下了那场雨,冬天就迅猛袭来了。每天都刮风下雨,地上总也不见干,体育课只能名正言顺被别的课霸占了,校园里几乎所有人都裹上了厚实保暖的衣服,足足把校服撑大了一圈。
常樾挺怕冷的,不仅穿了秋衣秋裤,还套了件非常保暖的厚毛衣,幸好他校服买大了,能穿进去。
十二月月考成绩一出来,他只比期中考前进了一个名次,根本没什么好开心的。
苏焰还是第一名。
台上语文老师正一边做试卷讲解,一遍夸赞苏焰作文写得好,言简意赅,节奏恰到好处,极其富有画面感。
她一顿夸完,当下就叫了语文科代表上去念了这篇满分作文。
科代表是个女生,念着苏焰的作文,嗓音甜美,声音抑扬顿挫,面部表情生动,常樾听得投入。
听完后,他忍不住就是一叹,他考试时读了好几遍阅读材料,全然不知道该如何下笔,简直比刚睡醒的羊羔还迷糊,作文失分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