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发时间,程圳清拿出烟,分一根给何危。山林里传出一阵又一阵虫鸣和鸟叫,甚至还有一声兽类的嚎呼,程圳清回头看了看:“不会是有狼吧?”
“你猜。”
“……”程圳清轻咳一声,“其实我并不害怕,有次出任务,我在热带雨林里埋伏三天,一只碗口那么粗的缅甸蟒就睡在旁边。”
“哦,那你为什么紧张得手抖。”
“谁手抖了!我在弹烟灰!”
话音刚落,两人又听见山林里传出的“嗷呜——”一声长鸣,程圳清头皮发麻,后悔没从程泽生的兵器库里顺一把AK来。
“应该不是野狼,否则伏龙山早就给圈起来做保护基地了。”何危一根烟悠哉悠哉抽完,一看时间,11点还没到。
好像不太对。
何危把程泽生的手机拿出来,两个手机显示的时间相同。他打开秒表,定时一分钟,到时间之后,表情骤然变得凝重。
“刚刚你看的时候是几点?”
“10点50啊。”
何危立刻站起来,把程圳清也拉起来:“走,这里不对劲!”
程圳清被他拽着一头扎进浓雾森林里,弄不清状况:“怎么回事?不是说等雾散了再走么,大半夜的丢了可不好找啊。”
“不能等了。”何危咬了咬牙,语气凝重,“停在那里的话,时间根本不会流逝。”
程圳清一愣,再仔细一瞧,才发现分针还指在10的位置,刚刚一根烟抽完,时间却丝毫没有走动过。
这就是在逼着他们冒险啊。
何危一直拽着程圳清的胳膊,确保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雾越来越浓,明明气温不低,但吸入肺部的空气却逐渐冰冷,程圳清剥开矮木丛,还有心情吐槽:“哎,像不像寂静岭啊?”
“嗯,有点。”何危抬头,前方只能隐约瞧见轮廓的树林,“我觉得更像迷雾。”
“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怪物?”
“是突然出现某个人把我们一起干掉。”
“你难道没怀疑……是自己人吗?”
话音刚落,何危的腰上顶着一个硬硬的管状物体。他身体僵住,偏头瞄一眼,只见程圳清手中拿着一把枪,用黑布包起来,枪口正对着他的腰。
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程圳清靠近,在耳边低声说:“你把我弟弟带来这个世界,死循环的关键也在你身上,每次看到我弟弟的惨死的模样,何警官,你不知道我多想让你也尝尝子弹的滋味呢。”
何危很镇定,低声道:“那你能杀我的机会太多了,为什么要拖到这个时候?”
“因为你从来没有在这么合适的时间死去过,我想尝试一下这样是不是能解开循环。”程圳清在他的耳边轻笑,“大不了就是再来一次,我习惯了,而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何危面不改色,脑中却产生多重遐想:他所有有关循环的解答都是来自有全部记忆的程圳清,他有所隐瞒或是欺骗,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正如他所说,何危没有保留完整的记忆,或许之前已经被程圳清为了解开循环尝试杀死很多次,只不过他都忘记罢了。倘若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程圳清是一块当影帝的料,将他骗得团团转,而他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程圳清对自己有谋害的意图。
那把枪移到何危的后脑勺,程圳清残忍的笑声再次响起:
“再见咯,何警官,希望这一次我能赌对。”
“砰。”
何危下意识闭上眼,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那一声根本不是子弹出膛的声音,而是程圳清发出的。
他立刻回头,只见程圳清捂着肚子在笑:“哈哈哈你被吓到了?难得难得,这么多回我终于看见你冷汗下来了,哈哈哈……”
“……”何危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枪,黑布拿掉之后,一把玩具水枪露出来,地摊上五块钱一个。
“你什么武器都没有,好歹准备一个能吓唬人的嘛。”程圳清摆摆手,“你装身上吧,就是带你买的。”
玩具水枪虽然做工粗糙,但包上黑布之后,一时之间还真是难辨真假。何危把玩具枪揣进口袋里,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冷冷瞪着程圳清:“你他妈真无聊。”
“哟,气到骂人了?”程圳清摊开手,“这也不能怪我啊,这雾下的,又是寂静岭又是迷雾,还有狼叫,我这就是纯属活跃活跃气氛……”
何危沉着脸,心想要是手里有把真枪,头一个就把程圳清给崩了。
他走在前面,程圳清跟在后面,也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叽里呱啦的岔开话题,何危嫌他烦,懒得理他。不知过去多久,身后忽然没了声音,何危回头去看,身后已经没了人影。
“程圳清!”
“程圳清!”
何危边往回走边喊,程圳清像是消失一般,偌大的山林里只剩下他一人。
何危找不到方向,独自在漆黑的山路里摸索,也不知过去多久,走到哪里都感觉路是一样的,树是一样的,整个人疲惫不堪。
浓厚的雾渐渐变得稀薄,隐约之间,何危似乎看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一栋建筑物的轮廓。
他的脚步加快,与此同时,雾也以极快的速度散去,何危终于看清——伏龙山公馆到了。
他拿出手机,4月14日凌晨2点50分。
第84章 最后的赌注
此刻雾已经散尽, 月朗星疏安宁静谧,公馆被笼罩在银白的月华之下,深山之中矗立的华美巴洛克建筑, 精致的外衣被岁月蚕食殆尽,仿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 秀美容颜已逝, 干瘪的脸颊留下风霜侵蚀的沟壑,两扇落地窗如同凹陷下去的空洞双眼,正凝视着前方的不速之客。
何危正站在公馆前方,这栋公馆是一个会扭曲时空的怪物, 会造成程泽生的死亡,而他一次次回溯, 不知已经多少次在这个深夜站在这个位置,只是为了能够拯救程泽生,避免悲剧的发生而已。
不出意外的话, 程泽生和那个何危正在后方五点的位置, 窥视着他, 猜测他的身份。他原本还心存侥幸, 认为黑衣人可能另有其人,但事实摆在眼前,已经无力挣扎,不得不承认, 也许在之前的循环里, 正是他失手杀死了程泽生。
而程圳清的走失不知是意外还是必然,或许正如他所说, 循环主角之外的人是无法接触到案发现场的,哪怕找到公馆, 也处在不同的时空,无法阻止命案的发生。
何危定了定心神,终归是他的命运,他该去面对,逃避也无法改变结局。伸手压了压帽檐,何危步伐稳健走到公馆院门,手扶上浸染着铜绿的栏杆,轻轻推开。
他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走到公馆正门,将锈锁拿下来,并没有戴手套和口罩,口袋里其实有准备,只是感觉没有这个必要。过去时的何危清楚他的存在,以他的精明程度,从看见自己出现的那一刻,就该猜到黑衣人的真实身份。
公馆里黑暗静谧,只有穿透过落地窗的月光在地板铺上一层地上霜。何危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落地柜,程圳清曾带着他躲在这里,他正在犹豫这一次是不是也要按着上次的循环,躲进地柜里等待着两人进来。
而这次最大的变数是,他没有凶器,还会有谁能杀掉程泽生?
如果不按着剧本走,和程何二人见面摊牌,今后的走向又会变成什么样?
正在此时,一声枪响在他的身边炸开,紧接着阳台那扇落地窗的玻璃碎了。
何危惊讶,立刻回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公馆的门被推开,脚步声一阵阵传来,仿佛有人走进公馆,但同样的,他也看不见来人是谁,只能感受到一股紧张的呼吸,连带着自己的心脏也砰咚砰咚跳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又一声枪响,程泽生的喊声响起:
“何危!过来!是圈套!”
何危下意识快步走过去,走到客厅中央,第三声枪声响起。
胸口的衬衫渐渐浮现艳红的血迹,何危摸着自己的胸口,已经慌乱起来:这不是他的血,他没有受伤,中枪的是程泽生吗?但是他在哪里?!为什么看不见!
空气中漂浮的腥甜气息越来越浓厚,地板上也冒出一摊血泊,在不断扩散蔓延。何危的双手沾满鲜血,轻轻颤抖,仿佛已经看见程泽生的尸体就在眼前,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失去神采的双眼微眯着,再也不会醒来。
何危膝盖一软,跪在地板上。他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嗅觉的记忆深远,他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上一次循环里程泽生惨死的经过。
刚刚散去的雾又开始变得浓厚起来。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公馆里,雾却浓到让人伸手不见五指。何危咬着唇,闭上眼甩甩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对,这是上一次循环里发生的事,他已经又回溯一次!程泽生还没死,他不会死!
尽管双手在颤抖,何危还是想办法看了下时间,果真,2点50分,他从看见公馆到进来,已经过去许久,时间却没有任何流逝。
这里不对劲,不是真实的世界,或者不是他所在的那个世界。何危扶着膝盖站起来,开始走动摸索着,雾已经浓到将月色也掩盖,他什么也看不见,踩在湿答答的血泊里,每走一步,脑中都是程泽生让他过来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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