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不知道。”
“传闻中,人只要投入忘川河,就会前尘尽忘。非儿,程奕君,是你游学路上,结拜的兄弟,对吗?”
“……是的。母亲。”此时洛非得眼里出现了一丝疑惑,因为她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兄弟身上。与此同时,他回话中的迟疑,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如果再继续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这条一定会过。现在只看景爱接下来的表现了。
导演的双眼死死盯着小屏幕,不愿意错过一丝细节。在小屏幕中,洛夫人缓缓转身,也死死盯着洛非的脸。
七分仇恨,两分歉疚,一分挣扎。
OK!很好!
“Cut!”
“辛苦了。我觉得直接把这作为正片就行了,不用再重新演一遍了。”
“是的,刚才那一遍非常完美。影后不愧是影后。”
虽然众人盛赞不断,但是景爱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不过神来。岳霖也是,就在刚才,他是真的被景爱眼里迸发出的仇恨刺了一下,她要很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才让自己维持住紧拔的身躯,不至于当场软倒在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告诉景爱,她的儿子还活着,她还有机会补偿。不仅如此,她遗失在外面的儿子,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两个。
但是一想到,这可能会对乔璟造成更大的刺激,所以他忍住了。
他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岳霖,你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任性的资本了。你所能做的,就是逼着自己不断的往前走,走到一定的高度,永远不要掉下来。
过了这最艰难的一关,在之后的拍摄中,岳霖几乎都是一条过,不知不觉就节约了很多时间,导致今天的拍摄任务提前完成,不用住在山里了。
这个消息,让岳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不仅积极的搬着工作人员整理收拾东西,还自告奋勇充当司机。在好不容易到达酒店之后,他也不和剧组人员一起吃饭,直接就冲向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连上Wifi,颤抖地用手挪动鼠标,再次点开那封邮件。
当乔璟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猛然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不断从指缝间露出来。
乔璟还在昏迷……
乔璟现在在躺椅上……是晒太阳吗?他的手下都放着热水袋,是因为手冷吗?是的,乔璟的手一直都是冷的,就像一个大冰块。
乔璟好虚弱啊……脸色好苍白啊……好想去抱抱他啊……他怎么还不醒呢?是不是被自己气得不想起来了?
真该死,岳霖,你看你把他气得的……
对不起啊宝贝,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你快点醒来吧。
你今天要是不醒来,我明天就没办法为了你努力工作了。我会没日没夜的想着你,想在你身边,想拥抱你……
好在后面,乔璟还是醒来了。
岳霖看着他睁开迷蒙的眼睛,忍不住裂开嘴角笑了。
“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不要再昏迷了……不要再让别人担心了……”
“好不好?”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事实上,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视频是没有声音的,所以他只能根据口型,猜测他们说了些什么。
“谢谢……”
他的乔璟在对顾铭思说谢谢……
其实乔璟啊,你不知道,该说谢谢的,是我们啊。你的醒来,你的好转,你的不放弃,对真正关心你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恩赐啊。
所以求求你,哪怕只为了你爷爷,也要坚持下去。
此时的岳霖并不知道,在视频的后半段,他将会看到,他有史以来最心疼的一幕。
第134章 无法放过自己
乔璟整个人窝在躺椅上不停地颤抖,就跟癫痫发作一样。他的手还无意识地死死揪住衣领,手指青白,看起来很是吓人。他的嘴巴不断开开合合,用力呼吸,很难受的样子。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睛正在微微翻白。
这副景象,在别人看来或许有点可怕。可是看在岳霖眼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慢慢的抚摸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屏幕摸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的乔璟,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苦。而他却还没心没肺地投入到演戏中。他很想见他……很想见……很想现在就飞回美国……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就是痴人说梦。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慢慢地抱紧笔记本电脑,想象那个人此时正被他抱在怀里。
良久之后,他慢慢地放开笔记本电脑,拿起手边的一本本子,翻开一页,在里面写道,“29日,离开乔璟的第三天,除了想他,就只剩下心疼。无边无际的心疼。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乔璟,我想抱抱你。求求你让我抱抱你。”
这些毫无逻辑性的句子,他几乎每天都会写好几次。而这个笔记本,也从不离身。如果谁不小心碰了它,他还会跟人发脾气。
而此时,被岳霖思念的乔璟,他在做什么呢?
他也在写字。
这不得不说是两人之间,诡异的默契感。只不过他写的依旧是英文。
那是帕斯卡尔写在他文章里的一句话,“人是一根蒲苇,是大自然最脆弱的东西,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于死命;但,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高贵得多。”
在他写下这长长的一句话之后,觉得不满意,便用钢笔在上面覆盖了一条条黑色的痕迹,然后推开笔记本,整个人往后靠。
“写得这么好,为什么划掉?”
“你怎么来了?!”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乔璟瞬间又从被子上坐了起来。但是由于起得太快,导致他眼前一片昏黑,所以他又倒了回去。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有一双温暖的手,正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慢慢的按摩着。
“先别急着睁开眼睛。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病了这么久,还学不会慢慢起身吗?以后记得注意点。”
“知道了。可以了。”
“不急,再多按摩一段时间。”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经过盛老先生的同意,我现在已经是你的私人心理医生了。”
“你说什么?”乔璟听到这话,随即震惊的睁开了眼睛。
“不要着急。乔,你该不会介意我的先斩后奏吧?对不起,你的情况实在是太过严重,没有办法再瞒下去。再说,你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照顾。”
“你是说……你要照顾我?”
“是的,我听说你很排斥护工们的接近,对吗?连上厕所都要自己去。这样怎么能行呢?你太勉强自己了。”
“……我觉得你应该了解我。但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怎么了?”
“你以为换了你来照顾我,我就会接受你的亲近吗?事实上,我任何人的触碰都接受不了。你来了之后,我还是会自己上厕所,自己擦身。”
“然后再把自己折腾得昏昏沉沉?”
“乔,其实你是只接受岳霖来伺候你吧?既然这样……”
“约翰逊!你怎么能这么轻巧地说出这句话?”乔璟一把挥开男人还放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手,转头等着他。
男人被打了也不生气,反而很是温和地笑了笑,随即目光悠远,像是在怀念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我也曾经有错过的时候。所以我看到你,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我很想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当一个心理医生开始跟自己的病人,讲述自己过去的人生,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真正要开始建立信任的桥梁。
心理医生一直是个很神奇的存在,他们就是有那种本事,通过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讲述,让病人渐渐放下自己的心防,开始敞开心扉。
曾经就出现过,杀人犯把自己杀人的过程,都讲述给医生听的案例。
所以,当约翰逊开始讲述地时候,乔璟就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此时,他们两个人的角色是颠倒的,医生变成了讲述者,而病人则成了倾听者。
这是一种新奇的经验,或许能在不久的将来,广泛运用于心理医学领域。
“你感受到了吗?我的悲伤。”
“嗯。”
“后来,你选择原谅,对吗?”
“我是选择原谅。但不是原谅他,而是原谅我。”
“原谅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对吗?很多人都不懂。其实用我们通俗的语言来讲,就是放过你自己。”
“只是这么简单?”
“真简单吗?亲爱的。不,这一点都不简单。如果它简单的话,你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痛苦。”
“……”
“换句话说,你根本没有释怀,根本没有放过你自己。”
“……”约翰逊直白的话语,让乔璟陷入了沉思。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放下。可知道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自己的思想不受自己控制,这也能怪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