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走了,大孙子跑了……剩下的这一个宝贝,如果再离他而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余生。
如果……如果……
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璟儿……爷爷求求你……
事实证明,乔璟的意志力是经得起考验的。经过一番努力,他的指标不仅回升了,人也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虚弱得很,眼睛不太睁得开,更是说不了话。
盛老爷子很是激动,他甚至不用别人搀扶,就直接扑到床边,用枯瘦的手不断地抚摸乔璟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孩子……好孩子……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孩子这样能不难受吗?你快别让他说话了!暄儿啊,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和你爷爷都在你身边。别怕……啊!”说完,程爷爷握住乔璟的另一只手。
乔璟说不了话,但他能用眼神传递信息。盛老爷子默默地跟他对视,觉得十分心疼,他不断地叫唤,“孩子……孩子……我的好孩子……”
乔璟见状,就勉强勾起嘴角,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笑,眼神也像在说,“别担心,我没事。”
真的……太懂事了……
盛老爷子看着看着,浑浊的泪水不由自主又顺着眼角滑落。乔璟见状不由得急了,他费力地抬起被紧握的手,似乎是想要替他擦掉眼泪。
盛老爷子赶紧牵起他的手让它紧紧贴在自己脸上,“孩子……你别动……你别动……别激动……爷爷没事的。啊!爷爷就是……心疼啊!”
“爷爷……”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快歇着!小甄你快来看看他!”
“老爷子,他应该是想要坐起来。小开,你来!”
“啊?我能做什么?”
“我把他扶起来,然后你往他身后塞被子。他必须要坐起来吸氧!嘴唇紫得跟什么似的。还有,建议你们都别围着了,他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哦哦哦!好!爷爷您先往旁边挪挪。”
“好!好!”
两位老人闻言赶紧让出一条通道让甄医生和程开过去。
甄医生把手穿过乔璟的腋下,把他抱起来放在程开事先叠好的被子上,然后拿过准备在一旁的氧气罩给他戴上。
“感觉怎么样?明暄?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甄医生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乔璟此时正闭着眼睛忍过那一阵因为体位变化而引起的晕眩,听到甄医生的声音也说不了话,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甄医生见状用嘴型对三人说,“太虚弱了”。然后他又把程开拉到门外,对他说,“没事了,放心吧。”
程开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指向里面,“这叫没事?!”
“嗯。两位老爷子为了他不远千里都赶来了,以明暄的性格,他还不强迫自己赶紧恢复过来?”
程开:“……”我竟无言以对。就像盛老爷子刚才说的,乔璟这个人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他心疼。
这么孝顺的人,他肯定见不得老爷子为他担忧,为他伤心难过,他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恢复过来。
但是这样,一点都不科学,让程开不禁想到了一个不是很贴切的成语,“揠苗助长”。实在是后患无穷啊。
甄医生预测得没错,乔璟的恢复能力确实惊人。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他甚至已经能依靠自己在床上坐起来,并且时不时地跟老爷子说两句。虽然他说不了几个字就会低喘,然后大家又赶紧把氧气罩扣在他脸上。
就好比现在。
乔璟吸了一会氧之后感觉好多了,就自己把氧气罩移开,声音微弱地对程开说,“《华裳》已经拖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你去吧,不用管我。”
“没事。让他们等去。”程开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一脸不在乎。
“两位爷爷要不要吃杨桃?我让……”
“程开。”
第99章 答应
“哎呀你就别管我了!先顾好你自己再说。盛爷爷,您快管管您的孙子啊!”
“程开,我不希望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怎么了?我的人生自己做主。我想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想去拍戏就去拍戏,你管得着吗?你压根就管不着!”程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一股无名之火就从脚底窜上来,烧得他整个人都快炸掉了。他扔掉刚啃了一口的杨桃站起来,“乔璟,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这样做了,别人都会感激你吗?”
这里除了他们几个就没有外人,所以程开直接喊出了乔璟的名字,用来证明他现在很生气。
其实在他喊出这句话之后,他的心里也很忐忑,他害怕乔璟会跟上次一样,气得发病,如果这样子的话,那他就真的可以以死谢罪了。天知道,他只是想弄醒乔璟,让他不要再如此执迷不悟下去了。
可是他并没有发觉,执迷不悟的不仅仅是乔璟,还有他,还有所有人。
乔璟在听到他的控诉之后,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他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好像也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过。
“乔璟,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吗?”
是岳霖。
他那时就是在病房里,对自己喊出这句话。可是我做什么了呢?他想。你们有没有哪怕一个人探究过,我的性格本就是如此。
没有刻意想要为谁牺牲,只能说天性使然。那时候的乔璟,确实在一直奉行一个准则,那就是在乎一个人,就要尽自己所能为他好。
所以这样,给你们负担了,对吗?
乔璟突然之间觉得很累,不仅不想说话,他也不想睁眼,想就这样永远的睡下去。
你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当我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生命大概也就走到尽头了。
他依旧是静静地看着程开,一句话也不说,看得程开的心里有点打鼓,正想着要不开口道个歉吧?事实上,此刻他心中的小人,早已经赏自己十几个巴掌了。
让你嘴贱!让你冲动!这下好了……你看怎么收场?怎么收场?!程开快要给这么脑残的自己跪下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之间降到了冰点。程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下自家的蠢孙子,咳嗽了一声说道,“小璟啊……你就别跟这个蠢货一般见识了。你要是不想看到他,爷爷现在就把他赶走!你千万别生气啊,这刚吸完氧的……要是再……”说完,他还伸出一只手,帮乔璟顺着胸口。
“对对对!我走我走……我现在马上走!对不起我错了!”程开一边后退一边双手合十不停鞠躬,直到退到床边,“我现在马上就进组!对不起啊,你说得没错,一点错也没有。确实是我太任性了。”
“程开。咳咳……”
“别激动别激动!”盛老爷子马上把自家孙子抱进怀里,心疼地帮他拍背。
而程开则是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三两步就蹦回了床边,跟藏獒似的蹲着,“到!司令有什么命令?”
“我是不是一直都做错了?”
“……”程开的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暗想,这回可真是坏菜了。他求救的望向两个老爷子,希望他们能帮自己说话。
但是两位老人家眼观鼻鼻观心,愣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大有“你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的架势。
程开的内心哀嚎了一声,这才战战兢兢地说,“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这样很好,特别好,真的。我特别感动。刚才……唉我也觉得自己挺不知好歹的。你就当我说过的话是放屁吧。你没错,真的。”
“可是你们都不喜欢。”
“完了……”程开撇过头去,正想着要怎么办,就听见乔璟又接着说,“其实我知道。”
“您又知道什么了啊?大爷!我真没别的意思!”
“我说我知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个原理,就真青春期的孩子一样,你越是管他,就越是人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可是程开啊,我只是说了一句我认为应该是提醒你的话,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错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我!是我!我错了!真的,我现在对我的错误,有了足够深刻的认知。你没错,真的乔璟,自以为是的不是你,而是我们。”
是我和岳霖。
可是乔璟却没有再理他了,而是稍微偏头说,“爷爷,我答应你。”
“好!好!”盛老爷子激动得面皮都在不断抖动,他把乔璟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不断地摩挲着。
“好孩子!好孩子!”
“你们……背着我达成了什么交易?”
“璟儿答应跟我回美国疗养了。”
“那盛世怎么办?”
“送给你了。”
“送……什么?!送给我了?!你说得这么轻巧?”
“嗯。”
“别‘嗯’啊!好歹是你半年的心血,能别这种轻巧地说送给我吗?”
“能啊。不是你说,让我多为自己着想吗?现在我累了,不想管着这个公司了。还是你……我果然做什么都是错的。”
“……”程开虽然从他的眼神中可以很轻易地看出乔璟在装,可是他还是不敢太不当一回事。因为他回想起某人跟他说过,抑郁症患者很敏感,有时候你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有的患者上午还和人说说笑笑的,下午就从楼上跳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