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姐,我没有说虚话,我是真的这么认为。”说完还很认真地看着陈菁菁。
“看把你急的,姐没有不相信啊。”
两人正说话间,就到达了余制片所在的地方。
余制片正在交代摄像一些事情,瞧见庄凌走了过来,就揽着他的肩膀走到树后面去。
“庄凌啊,有什么感觉?”
“特别寂寞,和……绝望。”
“这就对了。这就是季太子真正的殒命之处,或许他的残魂还留在此处。”
“啊?”庄凌突然被他这么一说,白毛汗都起来了,“可是不是说……”
“史书不能尽信。这也是我经过多方考证才知晓的秘密。现在你再看那座庙,有什么感触?”
“更深的绝望,以及,不甘。”
“那恨呢?”
“季太子对他的父皇没有恨。如果有,也只是对外头的那些人,以及对自己的恨。他想冲出去,却没有能力打败他们。还有的,就是对身边皇孙的愧疚。”
第119章 不应该是这样
“哦?”余姚本以为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所领悟到的“恨”是大众水平,却没料到,他竟然说,“季太子对他的父皇没有恨。”
这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么接下来的话也没有必要说了。
“好了,你过去吧,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拍。”
“啊?余老师,您不是要给我讲戏吗?”
“就这么一个场景,你能够领悟透这其中的感情还怕演不好吗?快去!先过一遍再说。”
“好的,那我就先过去准备了。”
“华道”是个严肃而认真的节目,不同于其他玩闹性质的娱乐综艺,而余制片更是个严谨的人,这也决定了这个节目不可能是直播,而要像真正的拍电视剧那样,一镜不过,接着来,反复斟酌。
十分钟后,拍摄正式开始,没有“几镜几次”的喝声,灯光摄像都到位之后,导演喊“Action”,演员们瞬间投入了状态。
破败的小庙里,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这本该灯火通明,香客不绝,却不知道为何断了香火,被遗弃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佛堂的墙根下,紧紧依偎着两人,一个年长,一个相对年幼,约摸十五六岁光景。
这两个人身着的锦衣,如今已经脏破得不成样子,可穿在他们身上,却丝毫掩盖不住那通体的贵气。
此二人,正是那逃进山中数日没有音讯的季太子,及他的儿子季暄。
此处荒山野岭,遍地寻不见人家,经历几天几夜的逃亡,季荀已经精疲力竭了。他正想闭上眼睛倚靠着墙歇一会儿,却听见了儿子惊惶地叫声,“阿翁!阿翁!他们来了!”
季荀猛然睁开眼睛,侧耳倾听,果然不远处隐隐有些兵戈碰撞之声。
追兵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永久地沉了下去,但是他不能慌,因为他的儿子正充满着希冀看着自己。
他稳了稳声音,摸索着握住季暄的手,“阿暄莫慌。”
“阿翁,我们要怎么办?”少年清冽的嗓音此刻充满了恐惧。
季荀看了一眼紧闭的门,他能感觉到兵戈之声停歇,他们已然停在了门前。
这个认知,让季荀的内心深处感到了一丝失望和不甘。
父皇真的要置他于死地吗?
今日过后……不,他再也看不到明日了。
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已是一片果决。
“暄儿,你可愿追随为父?”
“……”皇孙抿紧苍白的唇看向别处,久久不知如何应答。
“不愿?”
“不,并非不愿。孩儿……孩儿只是,放心不下尚在京里的皇曾孙。”
“……”皇曾孙,一听起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季荀也沉默了,他将手握在佩剑的柄上,紧紧攥着,直到指尖泛白,方才松开。
“暄儿,是阿翁对不起你们。”
“不,阿翁。阿翁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翁。”季暄跪坐在季荀的身边,同样将手放在剑柄之上,一脸濡慕,眼泛泪光。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声不耐的喝问声,惊得两人浑身剧烈一颤。
“里头的可是太子殿下?”
季荀父子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释然。事已至此,他们反而放松了。
“不说话,我们可进来了!”
“太子殿下!莫怪小的失礼!”紧接着,便是剧烈的撞击声。
古庙历经多年风霜,竟也能抗住那一小段时间。但是再多的,却是不能了。
他们也许在下一刻,就该破门而入了。
这时,只听得“铮”的一声,季荀腰间的佩剑已然被季暄抽出。
年少的皇孙颤颤巍巍地捧着剑身,抬头看着自家同样年轻的阿翁,像是要将这最后一眼刻进心里。
“阿翁,用这把剑,杀了暄儿吧。”
“暄儿,你……”
“孩儿宁愿死在阿翁的手里,也不愿受辱于他人。”
这是皇家人最后的骄傲了。
可是自己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季荀接过剑,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轻抚过剑身,低头,泪珠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砸在泛着银光的剑上。
撞击声越来越大,季暄快速地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门,转而紧紧捏着季荀的手臂,“阿翁!来不及了!”
“啊——!”
伴随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门被破开了,几个身着甲胄的士兵率先踏进了这座小庙,可迎接他们的是皇孙倒地的身体,和横剑于颈的太子殿下。
“Cut!”
直到这声号令过了很久之后,节目组的其他人才终于从这一幕中抽身出来。
“感人,太感人了!我都哭了。在刚才那一刻,我感觉我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去亲眼目睹这么一场感人至深的场景。余老师,我预感我们这期节目可能会爆。”
“庄老师也就算了,怎么钱胄演技也好到炸裂啊?这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就是就是!跟之前的表现完全不一样!我都想跪著称皇孙殿下千岁了。”
钱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庄凌说,“庄哥对不起!刚才没抓痛你吧?”
“噗嗤!”众人一秒破功,钱胄这孩子还是严肃起来比较唬人。
“我没事,倒是你,摔痛了吧?”旁人尚且不清楚,可是庄凌离得最近,是真真切切地听到“咚”的一声。
这孩子是实打实地摔在地上,没掺一丝水分。就凭这个专业素养,他以后也能在演艺圈走得长久。
“不痛不痛!我学过技巧!真的一点都不痛!”其实……还是有一点痛的,只是钱胄没好意思说出来,况且在场的还有他的父亲,他不愿意让他看轻了。
“庄凌,演得不错,是这个感觉。”
“可是余老师,我觉得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我也说不上来,大概是死法?”
“死法?”
“庄老师是觉得太子和皇孙的死法不够惨烈吗?”在余制片和导演面前,陈副导演也不好总叫庄凌“庄庄”或“凌凌”。
“惨烈倒不是,就是觉得太子不应该是这么死的。”
余制片沉吟了一下,道,“关于太子的死法,史书上没有记载,各种学说也众说纷纭,终究没有定论。怎么?你有什么较好的想法?”
第120章 只是看法
“暂时没有成型。”庄凌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余老师,我觉得自缢比自刎好。”
“哦?”
“第一,史书记载季太子性温和,把剑杀了儿子,已经是他被逼到绝路做的最激烈的事情了,万万没有胆量再用同样的方法结束自己。相反,自缢反而比较符合他的性格。”
“嗯,有道理。你接着说。”
“第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季太子是孝子,舍不得这么做。”
“这确实是。但庄凌,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们条件有限,人手不够,而上吊的死亡时间较长,很有可能官兵破门而入的时候,季太子还在挣扎而被活捉了?”
“我倒希望他被活捉,毕竟武帝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死,等到父子二人相见,一切误会就都解开了。不过,以他的骄傲,恐怕路上还是一样会寻死吧?”
“你说得对。所以就目前的情形看来,你的想法恐怕不能变为现实。”
“我知道的,余老师。所以我也只是发表一下我的看法而已。”
“哦?你不要求改?”庄凌今天给他的惊喜和意外太多了,让他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毕竟节目组的效率决定一切嘛,我也不是不懂事的艺人。况且刚才的效果已经很好了,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是余老师的心血。我还需要学习,怎能擅自改动?”
“哈哈哈!庄凌啊庄凌!我今天才算真正近距离地了解你啊。”
这时候,有工作人员上前询问,“余老师,中午了,盒饭已经送上山来了。您看?”
“盒饭到了?那快分一下!吃了下午好工作。庄凌啊,下午还有你的一场独白和自刎,然后我们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多吃点,争取也和刚才一样,一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