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慧看到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跟邵斤琦耳语:“他又怎么了?”
邵斤琦正认真翻看一本字典,眼睛都不抬一下:“欲.求不满吧。”
“不可能!他以前欲.求不满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话说到一半,杨恭谨就突然站起身,走到狗洞边拼命挖墙。
“你看,他怎么去挖狗洞了啊?那个狗洞……干嘛用的来着?”
邵斤琦翻了一页字典:“谁知道。后宫里连条狗都没有,只有谢嘉杭养的那只死猫从那里进进出出。”
“真是太可疑了……”杨淑慧摇摇头,转眼看向他,“你从中午起就一直翻这本字典干嘛?难道你以后想当私塾先生吗?”
“怎么可能?本少爷是在准备给孩子取名。”
杨淑慧立刻感起兴趣来:“谁家的孩子啊?”
邵斤琦横她一眼:“自然是我的。”
“你有孩子了?!”
杨淑慧这一吼气贯长虹,把黄舒和李睿的八卦目光吸引过来,刚准备出门的谢嘉杭和沈辙辕也为之回眸。
只有杨恭谨一无所觉,在墙边心无旁骛地埋头与砖头搏斗。
“你……你瞎叫什么?”邵斤琦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是我和欣妤未来的孩子啦,哎呀我都快当爸爸了,我儿子肯定得跟我姓邵,取什么名字比较好啊?巴拉巴拉……”
切,谁对你的过家家游戏感兴趣啊?
黄舒和李睿低下头继续玩牌,杨淑慧翻个白眼,放任他继续滔滔不绝。
第48章 何以解忧3
鹿鸣湖畔,渔火星星点点。
沈辙辕说想出来散散心,载着谢嘉杭信马由缰到了湖畔,两人下了马,在游人之中肩并肩而行。
天色是一种迷蒙的青,无端让人想起江南针一样的烟雨。
江横锁寒,薄雾漫漫从湖面上升起。
他们就这样慢慢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深,水天的界限变得模糊,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沈辙辕找到湖畔一处长堤坐下,谢嘉杭深吸一口气,跟着坐在旁边。
谁也没有先开口。
一道唳鸣划破长空。两人同时被吸引了目光,望着一只青鸟在天与水之间滑翔而去。
该说些什么呢?
安慰他?应该怎么安慰?
谢嘉杭偷偷瞄了沈辙辕一眼。沈辙辕紧抿着唇,眸子里倒映出远处的点点荧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里突然生起一个主意:“沈辙辕。”
沈辙辕扭过头,身体疏忽一低,视线横了过来,被谢嘉杭搂过肩膀靠在胸前。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谢嘉杭说了开场白后,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我有许多话想说,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你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
沈辙辕想起在湖心岛那一晚,被谢嘉杭从冰冷的湖水里拖上岸,抱在胸前。
江风吹过耳畔,万籁俱寂。空气那样凉,谢嘉杭的掌心却那样温暖,耳中只留下隔着衣料的心跳声,节奏平缓。
他缓缓闭上眼,“我听见江风初停,潮水平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谢嘉杭很无语:“谁让你听那些了?那些东西你好好坐着就听不见吗?”
沈辙辕嘴角悄悄地上扬,装傻道:“那还有什么?”
“我……我心里想说的话。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回西凉吗?”
“有我妹妹在就够了。”
相处这么久,谢嘉杭还是第一次听他谈起家人。以为他会顺着话题说些和妹妹有关的事,他却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说:“西凉暂不回也罢,这里有让我想留下的人。”
谢嘉杭轻叹一口气,“也许我不该说,可是……你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为何不回去送她最后一程呢?”
沈辙辕苦笑:“我不是已经说了?有我妹妹在就好,她和我并无多少感情,怎么需要我去送?她是我小娘,以前还想勾.引我跟她上床,害我被父皇打了五十军棍……你们都以为最近去世的是我亲娘对不对?”
……
等等。
这种小妈文学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谢嘉杭惊讶到把他放开来:“难道不是吗?那你这些天为什么不回来?”
当时白布一掀开,鲁欣妤就眼圈红红地告诉他:“沈辙辕的母后去世了。”
这种语境,这种神情……不是亲娘死了还能是谁啊?
他不禁扶额,到底谁搞出这种乌龙来?
“只是使团归国的日子快到了,我得回去整理出使成果而已。”沈辙辕好笑地说,“怪不得她们反应这么大,你也突然对我格外温柔。能让你一直保持这样的话,我要是有十万个小娘每天去世一个就好了。”
谢嘉杭:“……”卧槽!不要有这种想法啊喂!
十万个你父皇干得过来吗?
……嗯?重点是不是错了?
“你这辈子也活不了十万天好不好?三万多个就够了!”谢嘉杭抓重点就没有对过。
沈辙辕:“……”
*
几天后。
西凉使团抵达西凉王城,进宫向西凉王复命。
贸易、外交、边境问题……
重要事项一个个报告下来,西凉王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辙辕呢?怎么不来觐见?”
“……”
两个使臣你看看我,我推推你,知道这是道送命题,一个都不愿回答。
大殿上一时诡异地沉默着。
西凉王眉头一皱,意识到有些不对:“辙辕在哪里?”
他指着左边那个使臣,“你说!”
使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陛下息怒!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什么?!”西凉王这一惊非同小可,“你再说一遍?”
使臣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嘴上又重复了一遍。
“我儿子回不来了,被一个魏国男人勾走了魂?!去他妈的!”西凉王抑制不住狂暴的心情,嘴里蹦出一连串西凉脏话,“对方是什么来头?”
使臣叩首:“回陛下,魏国牌王。”
西凉王:“%@¥#!*&@……”
以下省略一千字西凉脏话。
这天夜里,魏国牌王在吃饭时疯狂打喷嚏,饭粒呈一条正态分布密度函数曲线喷撒在黄舒脸上。
不愧是理学硕士。
沈辙辕回归,大家都显得非常高兴,一个个送上礼物。
虽然也有人对他为何不跟西凉使团一同归国有疑问,但怕触及他伤心事,便将疑问按在心底。
唯一知道真相的谢嘉杭不忍心戳破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对去世的不是沈辙辕亲娘这件事守口如瓶。
离三国会盟还有一个季度,谢嘉杭从全国赛前紧张的日常中释放出来,又开始在魏国战队混吃等死的散漫日常。
他没有一点队长的自觉,天天迟到早退。陆远身为代理队长,不知明里暗里抗议了多少次,谢嘉杭双眼朝天挖挖鼻子,完全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该迟到还迟到,该早退还早退,雷打不动。
陆远还待再谏,沈辙辕就在谢嘉杭身后阴森地瞟过来,把他吓得敢怒不敢言。
好在他还可以每晚把谢嘉杭的所作所为记录下来,悄悄派人向皇帝打小报告。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陆远安插在凉州的线人把西凉王大发雷霆的消息辗转传了回来。沈辙辕为了男人连国都不回,一味羁留许昌的实情被西凉王压了下来,毕竟家丑不外扬,皇室的家丑要是扬出去就要变成特大国家级丑闻,对外只说皇子还另有任务在身。
陆远的奸计大成功,连带看沈辙辕都顺眼了几分,只是偶尔对着沈辙辕和谢嘉杭连体婴一样的身影犯嘀咕。
沈辙辕天天陪谢嘉杭迟到又陪谢嘉杭早退,黏黏糊糊的恶心死了!
——所以他们到底成没成啊?
陆.代理队长.远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韩修接到他的报告,私下特意召见了他一次。
皇帝单独召见,这可是关联前途的大事,加上大魏皇帝给人的印象向来是阴晴不定,恐怖至极,陆远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但出乎他意料,韩修不仅和颜悦色,还对他的负责精神进行了高度赞扬,临走时,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原来……原来韩修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陆远仿佛看到光明的前程在向自己招手。
他之后打谢嘉杭的小报告更加卖力了,恨不得事无巨细全都记录下来上报陛下。
陆远被私下召见的第二天,接送谢嘉杭训练的人又变成了大魏先锋将军潘锋。
潘锋不仅负责接送,还寸步不离地跟随,谨防谢嘉杭在训练中途偷溜出去开小差。一见到他跟沈辙辕凑得近,更是百般阻挠:“谢公子,您可不要让卑职为难。”
他的目光在谢嘉杭和沈辙辕脸上来回转了转,“放任您和皇子殿下交往,不是忠君爱国之所为。”
谢嘉杭:“……”
韩修是不是有毒?
不过说起韩修……谢嘉杭心里还带着几分微妙的愧疚。
不知道上回自己那一脚下去……
韩修会不会落下什么终身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