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帝很高兴,魏景行死了,梗在他咽喉多年的刺,终于拔掉了。其实在东厢房并没有发现尸体,那场爆炸,让一切化为灰烬,只是搜刮出了焦黑的衣服碎片,和一些碎骨。宣化帝划破自己的指尖,流出血来滴在上面,血液慢慢地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但是,如果仅仅如此,那就皆大欢喜了。
金木扬也死了。
整个北郊别院,竟然没有一个活口,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连宝物也被洗劫一空。经查证,确是沙陀帮所为。
宣化帝听到这里,直接抽剑砍碎了面前的桌案,“这帮杂碎!竟敢背叛于朕!”
“听闻沙陀帮的大当家暴毙,二当家阿勒接管一切事物,此人桀骜不驯,最是不服管教,想必是……”
“不要说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朕大规模清剿了。下去准备吧。”
“臣,遵旨。”
再说赵府这边,此时也炸开了锅。
丞相赵庸皱着眉头在前厅踱步,周围围着一圈地人,或坐或立,不时有女子的抽噎声传来,直叫人心烦意乱。
“行了,别哭了。”
“老爷!你要为我们侄儿做主啊!扬儿,扬儿他死得这么惨……”
“闭嘴!都是你们惯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死了也是活该!”
“老爷,你,你怎么这样说呢…明明是……”
“够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女人回屋好好反省。俯儿,你跟我来。”
书房。
“俯儿,你怎么看?”
“父亲,儿子以为表弟的死没那么简单。”
“废物!”赵庸随手抓过一只笔砸过去,“整天就知道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大事一点都指望不上你!”
“父亲!小昂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你表弟死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哼!看他那样,到底其母是贱婢,就是上不得台面,要不是他说…”赵庸顿了顿,“老夫何必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收留他!”
“父亲,您留下小昂,不也是看中他的能力吗?”
“狗屁能力!他说这次一定会成功,现在怎么样呢?你表弟赔上一条命!”
“那是意外!父亲!”
“哼,想让我留下他,那就证明给我看。如果他是真有本事,我赵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
“父亲……”
“好了,你下去吧。”
其实在赵庸的心里,死了个金木扬,并没有多大的可惜,他在意的是,他的计划功亏一篑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世间再无魏景行。
可是他转念一想,一个弃子而已,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今夜的上京,注定无人安眠。
翌日,家家户户几乎门窗紧闭,坊区的商家也全部都关门停业。宁静的街道上,就只能看见羽林卫训练有素地从城头跑到城尾的身影。
他们在干什么?无人得知。
只知道似乎又出大事了。
“今年真不是个太平年啊,去年也是。”
“是啊,天天这么提心吊胆的。”
可不是呢?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于是,从这日开始,在上京的百姓之中,又开始流传着一种说法——皇族魏氏做了亏心事,所以老天爷要降罪。
不管这个说法最终有没有被扼杀在摇篮中,总之一时之间,是人心惶惶了。
正所谓,“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州。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37章 卷二:丹阳篇 所谓神秘皇子
五月的天气还是很凉爽的,道路两旁的树,虽然偶尔有叶儿随风落下,但并不显得肃杀。
毕竟是春末夏初,比不得秋季,靠近冬天。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新一轮大清洗,又开始了啊。
导火索就是魏景行的死,大理寺得了宫里人的指示,很快罗织了一些罪状,证明某些大臣,与外人勾结,害死亲王,意图谋反。这其中,就有孟良。那个很得皇后看重,刚正不阿的大臣。
自古陷害忠良,无外乎“莫须有”三字。
人们都道,半年多前的历史重演了。
“作孽啊。”稍微上了年纪的人都说。
唯一在这次行动中幸存下来并且越来越壮大的,大概只有赵氏一族。死了一个亲侄子,丞相赵庸非但没有闹起来,反而十分低调。最后皇上的赏赐果然下来了,名头就是金木扬在火灾中营救有功(虽然没救成),最后以身殉主。
要说这宣化帝如此暴虐之人如何容得他的卧榻之侧,有赵氏这一头猛虎酣睡?都说与死去多年的仪妃有关。
仪妃何人?她是赵庸的亲妹妹。传言她是京城闺秀之首,是当年的第一美人。传言她与宣化帝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传言她生产时血崩而亡。传言传言,都是传言。那么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呢?不知道嘛。只知道我朝最近有一个皇子,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据说是仪妃之子。
再联想到之前的“真爱”谣言,众人恍然大悟。
这位皇子名叫魏景彦。彦,意为有才干的人。可见确实是花了一些心思。而此时,这位被皇帝寄予厚望的皇子,现在在哪呢?
“宝贝儿,你真美。”帷幕重重中,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交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体。一个骨架宽大,身材匀称,另一个骨架要小一点,看上去有些瘦弱,但不难看出,这两个都是男子。
两个人抱在一起上下律动了几下,终于静止了下来,一个人发出满足的喟叹,彻底软倒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殿下…真是英勇无比……”
“那,比我那表兄如何?”
“他…自然不能,跟殿下比。”怀中的人抬起头来,赫然就是慕鹤昂!
那另一个,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子,魏景彦了。这魏景彦并不像魏景行那样有着阴柔之美,相反,他粗眉大眼,显得十分有阳刚之气。本来这样的长相应该是憨厚的,可他嘴角恰是上扬的,生生破坏了那种感觉,倒显得有些邪气。他此时一丝不挂,露出精壮的肌肉,慕鹤昂在他身边,倒真的像个小女人一般。
看来,这些年,除了不能在人前露面,宣化帝倒没有在其他方面短了这位爷的。
至少魏景行病病殃殃的,这位爷一看就是健康得不得了。当然也有魏景行替他挡了十多年灾的缘故在里头。
慕鹤昂伸出一只手,轻轻划过他的胸肌,眼神迷恋中带着厌恶。
他叹了一口气,“恭喜殿下,很快就能接收楚国了。”
“是啊,到时候昂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见世面,嗯?”
“殿下,我,我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你可是我的大功臣。要不是你,父皇说不定得藏我一辈子。”魏景彦点点面前的人秀挺的鼻梁。
“为殿下分忧,是小昂的福气。”
“你这么可心,赵俯怎么舍得把你送与本殿呢?”
说到这个,说到这个!慕鹤昂悄悄握紧了拳头,眼里迸发出刻骨的恨意,但,稍纵即逝。
他随即扬起一丝怎么看怎么勉强的笑容,有些哀伤地对自己上方的人说,“莫非,殿下也嫌弃我了吗?”
魏景彦就喜欢这种小鸟依人的类型,他立刻被迷得神魂颠倒,赶紧把人搂进怀里细细安慰。他看不到的是,埋在他胸膛的那张脸表情是多么的漠然,眼睛更是如毒蛇般死死盯着某处。
……
与这里的一片火热相比,栖凤殿就显得要冷清落寞许多。
皇后一身素白月锦,头上绾着简单的发髻,饶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苍白憔悴。短短的几天,她竟似老了十几岁。
此时的她,跪在堂下,堂上坐着宣化帝。
“皇后,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楚王印在何处?”
“皇上在北郊行宫没找到吗?莫不是,跟着烧成灰烬了?也好,那这东西陪着行儿下去,留个念想。”
“我看你是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天晚上,楚王印就消失了,和那个叫梧桐的贱婢,一起消失了。皇后,除了你这里,朕想不到它的第二条下落。”
“皇上,你真是可笑,不说皇城铜墙铁壁,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就说人死了,还将这印玺交于臣妾,是要起到怎样的作用?”
“这也是朕想不通的地方。”
“……”
“皇后,魏景行莫不是没死吧?”
皇后神色如常,只是放在腹前的手,不自觉地绞紧帕子,“死与没死,皇上不是亲自验证过了吗?人都走了,请皇上允以他应有的安宁。再怎么说,行儿毕竟是您的儿子。”
“不用你提醒,皇后。”
“……”
“皇后,你最好给朕安分点,若是让朕知道,你还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你知道朕的手段。”
皇后挺直身板,直等宣化帝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这才卸了力道,瘫软在地上。
“娘娘!”一个老嬷嬷飞扑过来,扶起皇后,“娘娘,我们可怎么办啊?娘娘!”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但愿一切安好。”
“娘娘!娘娘不好啦!皇上临走的时候留下口谕,让大将军领兵八百去剿灭沙陀帮!”